第359章 可惜，没有如果

    顿了顿。
    叶桑手伸到脖子里，扯下脖子里戴着的一块石头，扔给谢洛，“你可以试试这个。”
    是炽血石。
    谢洛接住，低头看了看，“这不是钥匙。”
    “步秋。”
    他喊了一声。
    步秋闪身出现在他身边。
    刚才信号塔崩塌，步秋飞上去救谢洛，又摔下来，受了一些轻伤，胳膊在流血。
    他们只要动手，就必定是以一方死亡为结局。
    步秋和谢洛都打不过她，那死的就只有他们。
    叶桑沉默了片刻，看着谢洛的眼睛一片漆黑：“谢洛，当初你走上错路我没能够阻止，其实，我并不想你死在我手里。”
    谢洛怔了怔，突然笑了，笑的灿烂，发自肺腑，“阿柳，你的心里，终究还是有我的。”
    阿柳……
    这个称呼，有一瞬，让叶桑仿佛回到了从前，眼前的谢洛也蜕变成从前的模样。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谢洛才十五岁。
    英气俊俏的少年身上穿着南国的彩色服饰，满身的意气风发，阳光开朗又活泼，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银饰和铃铛都会清脆作响。
    他缠着她一起玩，爬到树上往她的窗台上放花，跟她一起看南国夜晚的星星，跟她说着南国未来的幻想，信誓旦旦的说会一定帮她找到家……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他的那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你看着年龄也不大，母亲非让我叫你姐姐，可是我想叫你阿柳或者柳柳……”
    他还缠着点点，让一条比手指还细的蛇叫自己哥哥……
    “阿柳。”谢洛笑的一如少年时那般灿烂：“知道你心里有对我的一丝不忍，就足够了。”
    叶桑觉得他不对劲儿，“谢洛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柳，你那么聪明，也终是没猜到今天……”谢洛说着话，嘴角突然溢出一缕血。
    叶桑神情微变：“谢洛……”
    步秋头也没回，拦住了叶桑要闪向谢洛的身影。
    “我知道我错了，我已经错了六十年，你心里哪怕有一点点我，我就已经很知足开心了，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谢洛嘴角溢出的血越来越多，浓稠又红，都快变成了黑色，却依旧笑的灿烂。
    “阿柳，我很开心遇见你，真的很开心……”
    以前，他总想着，若最终死在她手里也挺好的。
    那样，她就会对他愧疚，会永远记记得他。
    可到了最后，他又不愿意死在她的手里，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她人生里的痛苦之一。
    而他罪无可恕，他早该死了，早该为旧时的一切赎罪。
    长生不死啊，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复活死去了那么久的人，从来都是一场梦……
    “阿柳，我好想回南国啊……”谢洛脚步有些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再也站不住的倒在地上，有两行清泪从眼里流淌而出，“好像再看一次……南国的星星……和你一起……”
    “让开！”叶桑握紧剑，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步秋。
    步秋坚决不让，她并没有回头看谢洛，更没有阻止谢洛，眼睛通红，泪水在眼眶打转，声音沙哑：“小姐，这是主子自己选的路……”
    他活着的这些年，一直都比死了更加痛苦。
    那是他的命令，她不会违背。
    叶桑眼底寒芒闪烁，一掌把她拍飞出去，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谢洛。
    “阿柳，你说……母亲和子民们会原谅我吗……”
    不会的。
    他们怎么会原谅一个，害死了他们的人呢？
    “呵呵……”谢洛笑的凄凉，躺在地上，侧头看着她走来的身影，瞳孔逐渐涣散，仿佛看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少年才15岁，意气风发，年少轻狂。
    有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走进南国，走到那棵茂盛的榕树下。
    树下的少年穿着南国的服饰，银饰梁晶晶的，还挂着几串铃铛，刚穿的耳洞还在发红，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再也挪不开。
    她问他：“你知道南国的女皇在哪里吗？”
    他说：“知道。”
    他问她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
    她说她叫桑青柳。
    她声音清脆好听，笑容干净如同天上的月亮。
    少年一眼万年，就此沦陷。
    少年是南国的御蛊天才，却心甘情愿败在她手里。
    少年问她：“我可以叫你阿柳或者柳柳吗？”
    她说不可以，因为她年龄比他大很多很多。
    可她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
    少年非要喊，喊着喊着她也不在意了。
    再后来，她送了他一只蓝色的水滴耳坠。
    其实并不太好看，还有些沉。
    可那是她送的。
    她说好看。
    她说，耳坠里是蛊毒，可以让他用来防身。
    可后来……
    后来……
    后来，那几年的时光，就成为了历史，成了他心里最刻骨铭心，最快乐的时候。
    他喜欢她吗？
    没有人不喜欢她。
    那是爱吗？
    他也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偶像，是家人，是姐姐，是英雄，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
    他坚持了这么多年，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他也不知道。
    但听到她在乎他的那一句，他这么多年来的偏执，疯狂，嫉妒，似乎全都释怀了。
    “谢洛……”叶桑站在他身边，目光复杂：“你……”
    “我本来就该死，我早就已经该死了……”谢洛轻笑，他看到的是过去的叶桑，他伸手向虚空，想触摸过去的叶桑。
    在他叫柳柳和阿柳之外，他还叫过他姐姐。
    “阿姐，我好想回家啊……”
    这些年他几乎走遍了全世界，可无论哪里的月亮和星星，都没有南国的明亮好看。
    他想回家，回到南国，回到15岁的时候。
    他偷摘母亲花园里的花，爬到树上放在她房间的窗台上，她觉得他烦一掌把她从树上打下去，母亲揪着他耳朵骂他的时候，她还在旁边恶劣的拱火，让母亲罚罚的他更厉害。
    她一点都不温柔，一向我行我素，还喜欢恶作剧，性格很恶劣。
    可她是个好人，她也会耐心的教他不会的蛊术，他们一起在森林里给点点寻找食物。
    她为了隐藏自己，给自己取过很多代号和假名字。
    可在他们第一次相遇，他问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告诉了他自己本来的名字桑青柳。
    他在她的人生里，已经算是特殊的了。
    与其说嫉妒，他应该是更羡慕厉绥洲的。
    他什么都没做，仅仅和她相遇，就获得了她的爱。
    哪怕，她没有爱。
    如果当初南国没有毁灭，他们现在又会怎样？
    可惜，没有如果。
    最近永生蛊反噬的厉害，他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在最后的代价到来之前，他还能决定自己的生命去留。
    “我看到了……母亲……和南国的子民……还有阿姐……”谢洛的眼睛逐渐阖上，低语呢喃：“你们……来接我回家的吗……”
    这里好冷，没有极光，也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阿姐……再见了……”
    他嘴角挂着笑，永久的闭上了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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