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复读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刻，张智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519的数字，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窗外蝉鸣阵阵，夏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电脑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二本线刚过，一本线远不及。这成绩不好不坏，平平无奇，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张智的目光在那个数字上停留许久，喉咙发紧，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在心头蔓延。
    关掉网页，他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床头柜上的闹钟滴答作响，像是在无情地嘲笑他的失败。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份沉寂。是那种最普通的“嘟嘟”声，刺耳得让人心烦。
    “喂，儿子，成绩查到了吗？”母亲的声音透着焦急，“隔壁小王家孩子都考上重点了，你...”
    “519。”张智机械地吐出这个数字，打断了母亲的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轻叹。
    “这个分数...要不要考虑...”
    “我知道了。”张智敷衍地应付两句，直接挂断了电话。
    想了想，他干脆把手机关机，不想面对任何人。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连蝉鸣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盛夏的午后，空调呼呼地吹着冷气，却驱散不了内心的烦闷。床单被汗水浸湿，黏腻地贴在背上。张智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打开电脑，熟练地点开了闪影。
    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眼底浮现出一丝空洞。发泄过后，内心的虚无感愈发强烈。他躺在床上，望着斑驳的天花板，意识渐渐模糊。
    等他再醒来时，夕阳已经西斜，橘红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楼下传来开门声，父母下班回来了。
    张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起床。镜子里的少年面色苍白，眼神涣散，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饭桌上，母亲孙芳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他碗里，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这分数，普通二本是没问题，但是...”
    “你觉得是直接上个普通学校，还是复读一年冲个好大学？”父亲张亮放下筷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儿子。
    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只有筷子碰撞的声音在回响。
    “我只想找个学校混日子。”张智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
    “再想想。”父亲摆摆手，“这事关你的未来。”
    接下来的几天，这样的对话不断上演。母亲从各个角度分析利弊，从就业前景谈到人生选择，从邻居家孩子谈到社会竞争。
    “你看小王考上了清华，小李去了复旦...”
    “现在社会竞争多激烈啊，没个好学历...”
    “要不去看看复读学校？听说明德寄宿学校不错...”
    每次谈话的结尾都是那句：“你再想想。”
    压力像一座大山，日复一日地压在张智身上。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玩手机，看小说，试图逃避现实。
    终于在一周后的深夜，张智崩溃了。他推开父母房间的门，声音哽咽：“妈，我想复读！”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没人强迫你做选择。”母亲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正好我们已经给你联系好了复习学校...”
    就这样，张智住进了“行知”寄宿学校。这是一所专门收复读生的学校，教学楼灰扑扑的，宿舍更是破旧不堪。
    他被分到了六人间，室友们都是和他一样的“失败者”。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十点半熄灯，连上厕所都要报告。
    三天后的某个晚上，宿舍里响起了闲聊声。
    “你们是自愿来复读的吗？”张智躺在上铺，望着发黄的天花板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我爸逼我来的，我的分数连最低分数线都够不上。”邋遢眼镜男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中的小说。台灯的光线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他上铺的胖子一把抢过眼镜男的书：“又是丧尸小说？这题材都烂大街了...”
    “你懂什么！”眼镜男不满地抗议，“这本写得很有深度...”
    好学生张磊立刻开始科普丧尸文化史，从欧美电影讲到亚洲恐怖片，从僵尸病毒说到丧尸进化论。
    “其实丧尸题材反映的是人性...”
    正聊得热火朝天，宿管老师推门而入，脸色阴沉：“别聊了，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临走前，他还不忘补充一句：“从人类文明发展至今，笨重的猎手都被淘汰了，更别说行动迟缓的丧尸了。现在给我好好学习！”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宿舍重新陷入黑暗。张智翻了个身，耳边是室友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他想起了家里的电脑，想起了那些无聊的网络小说，想起了高考那天的紧张与失落。现在的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被父母的期望和社会的压力推着往前走。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张智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明天还要早起，新的一天，依旧是机械般的复习。
    凌晨五点半，张智睁开惺忪的双眼，窗外的天色还未完全亮起。
    宿舍里，胖子的呼噜声依旧震天响，像一台运转不休的老旧发动机。眼镜儿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趴在桌上，课本还摊开在面前，显然是熬夜复习到睡着的。
    “该死，又是这样。”张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晚那个诡异的梦境又来骚扰他。梦里到处都是血红色的雾气，还有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在雾中若隐若现。
    他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这些不适的感觉。“喂，该起床了。”他走过去推了推两个室友。
    胖子咕哝着翻了个身，继续他的“发动机”工作。眼镜儿则慢慢抬起头，镜片上还印着课本的字迹。
    “几点了？”眼镜儿揉着酸痛的脖子问道。
    “五点半了，你又熬夜了？”
    “嗯，生物考试太难了，这些新增的知识点......”眼镜儿说着打了个哈欠，“感觉完全不像是高中该学的内容。”
    张智点点头，自从去年开始，课程体系突然发生了巨大变化。生物这门课不知为何成了重中之重，甚至在高考中的分值达到了惊人的200分，超过了传统的语数外。
    拿起洗漱用品，张智走向盥洗室。宿舍里早就不见了好学生张磊的身影，这家伙总是起得最早，仿佛永远不需要睡眠似的。
    推开宿舍楼的大门时，一股熟悉的粉红色雾气扑面而来。张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虽然专家们说这种雾气无害，但他总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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