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食色性也

    哪知雍羽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得，像一只阳光下伸懒腰的猫咪。
    “我，踏上过你这条船吗，又对你示什么好了？”
    她眨巴着眼，又开始装傻，现在这副样子像极了地痞耍无赖。
    “我是给过你承诺，还是邀请你与我私通了？”
    “你、你——亲过我两次！”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
    “巧了，”她耸肩，“裴中郎将也亲过我两次，我们扯平了。”
    怎么还可以这样算！裴西遒瞪大了眼，越发地心闷郁结。
    又听她不紧不慢地辩解：“亲吻，相拥，又不一定只是有情人之间能做的事罢？”
    “母亲对孩子，会有爱怜之吻；亲朋长别或重逢，也会含抱携手；人们遇到喜爱的事物，都会不由自主想与之靠近、再靠近、直至紧密无间，不是吗？”雍羽挑眉反问。
    歪理邪说，简直是歪理邪说！
    裴西遒偏过头去，故意不看她，一时间竟气恼得想笑出声来。
    “那句话怎说的来着——食什么——性什么色——”她“嘶”了一声，绞尽脑汁地回想那个词。
    “食色，性也？”裴西遒回眸，顿觉好气又好笑。
    雍羽立刻点头如捣蒜。
    她说：“见到好看的事物，心顿生喜爱；看见破碎的美好，心顿生怜惜。这些都是人之常情，裴中郎将不必自责自厌，你没有错。”
    “等等……”他后知后觉，蹙眉凝定她眼瞳深处，“你不会……是在逞强罢？”
    雍羽明显怔忡了一瞬。
    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捆缚住，忽然就动弹不得了。
    “你故意对我说那些，听起来荒唐轻浮的话……是在逞强吗？”裴西遒问，“就像人前，你总用轻佻靡丽将自己掩盖起来，是这样吗？”
    因为害怕暴露出自己的彷徨与脆弱，所以选择用坚硬的壳把自己一层一层包裹起来。
    因为害怕自己轻易处于劣势，所以心里再慌乱，嘴上也比石头还硬，转挑刻薄话说。
    此刻，裴西遒恍然大悟：“你先前那样待我，并非意欲玩弄我感情，其实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怎样表达喜爱，对吗？”
    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怎样去爱——以为亲昵就可以表达情意，以为逞强就可以粉饰脆弱，把挑逗和试探当作唯一窥探他内心的路。
    但她的内心呢？是一个动荡不安的世界，使她永远肖似一只恐慌机警的小兽，对一切充满攻击力，习惯亮出尖利的小牙；她不是故意用若即若离来折磨他的自尊，不是以戏弄他作乐，其实是她太过逃避，压抑惯了本心，无法活出真实的自己。
    裴西遒好像从这一刻才真正认识了面前的女子。
    他不由得苦笑，“还说我犟，你也挺倔的。”
    她颤抖着唇，轻声嗫嚅：“你为何能看出……”
    “你的眼睛告诉我了，”他顿了顿，“说，她在难过。”
    雍羽睁大着眼睛，长睫湿透，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下一刻，她抬起袖子，用力得甚至有些恶狠狠地往眼部一擦。
    她好像总喜欢用这种粗鲁的方式擦去眼泪，像无声地宣泄什么情绪，像一种报复或反抗。
    他几乎是本能地迈步靠近，本能地朝她伸出手。
    安抚的动作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哽咽着低哑的嗓音，一字一顿。
    “雍羽，生来就没有，选择在谁身边的权力。”
    裴西遒觉得自己的心又变成了柔软的棉花，根本无法不去心疼她啊……
    而她平静地望着他，望了很久。
    眸底猝然生出一抹幽婉的哀伤。
    “我必须是昙璿王妃。如果与我纠葛会令你痛苦，如果裴中郎将不愿‘破戒’，我不逼你。”
    她落寞地垂眸，口中轻喃。
    “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是渊清玉絜的君子，自有竹之风骨——如若因为我而弯折，零落成尘……我的心里也不会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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