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字条是谁写的

    迷迷糊糊的睡得也不算太踏实，但并无人惊扰，是以程煜也算是睡了个囫囵觉。
    醒来的时候，手表上的时间指向中午十二点四十。
    还真是睡了个完整的觉啊，足足八小时，只不过由于神经始终保持紧张，导致深度睡眠时间过短，是以程煜还是明显感觉到有些困乏。
    但不管如何，也都该起来了。
    程煜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检查了一下屋内，并没有发现什么新的小纸条之类。
    看着手里唯一的小纸条，程煜显得有些犯难，原本想着如果还有第二张纸条被传进来，不管那上边的落款如何，他基本上都能判断出手里这张纸条的真正归属。
    但现在只有一张，究竟是郭平安写的呢，还是柳漫漫冒名顶替塞进来的呢？
    由于谁也不知道程煜的打算，加上这种承诺等回到陆地上，是否遵守那完全是个人意愿，是以对于郭平安和柳漫漫两个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揣摩程煜的心意，真正的内容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假设程煜就是贪财，那么自然是给出的金额越大越能让程煜动心，哪怕程煜其实也知道，到了陆地上是否兑现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但假设程煜压根没想过要这笔钱里的任何一毛，那么无论你说分给他多少，都只会引起他的反感。而你说一分钱不给他，那也依旧会惹得他厌。在这种状态下，其实是谁递了纸条，或者说谁交出了诚意，反倒就已经在程煜那里被判了死刑了。
    如果柳漫漫认定程煜其实压根没想过要分钱，而她是陌生七人组里和程煜最为亲近之人，对他的了解也更多，能做出这样的猜测也不足为奇。那么，她担心郭平安也猜到程煜其实不想要任何一分钱，于是她就很有可能写下这样一张字条，盯着郭平安的名字，希望能惹得程煜生厌，那么程煜带上车离开这座岛的人，无疑就是她了。
    而事实上，程煜就是这样的思路，他并不希望被收买，所以，郭平安和柳漫漫这两个人，其中任何一人提交了所谓的诚意，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宣判那个人的死刑。
    程煜想过，如果这俩人都没有“诚意”，那干脆就让他俩开着电梯车离开琴岛。
    只有一个人有“诚意”那自然就不用说了，而如果两个人都提交了“诚意”，程煜甚至不介意把他们二人永远的留在岛上。
    而永远的意思，就是永远，哪怕石磊派船来接人都接不到的那种。
    其实，程煜的思路并不太难揣摩，只要足够相信他，那么从他上岛第一日起所有的行为，几乎都能导向这个结果。
    程煜跟郭平安以及柳漫漫最后玩了一个游戏，一个名为信任的游戏。
    在狼人杀和剧本杀大行其道之前，现实世界中流行过一个更为直白但其实更需要底层逻辑玩法也更复杂的杀人游戏，大多数游戏之中，都是两名杀手两名警察以及四个水民，杀手的目标是干掉警察，而警察的目标是揪出杀手将其投杀。多数人在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奉行的准则都是欺骗，他们更热衷于杀手的玩法，又或者水民作为警察的帮手去欺骗杀手，希望杀手将他们当作警察挡枪。
    而程煜在接触过这个游戏之后，就说过一句话，这个游戏不该是欺骗的游戏，而是信任的游戏。
    警察作为正义一方，他们需要做到的，就是获得水民的信任，因为只有水民足够信任他们，他们才能在投票环节获得更多的票数，甚至获得帮他们挡枪的水民。警察没有水民的帮助，无法获取他们的信任，那局游戏就必败无疑，因为杀手是不会杀死同伴的，那么在夜晚遭遇枪杀的就只能是警察和水民。而在白天的投票环节里，杀手通常会根据场上形势来判断他们是否需要联手投票，在对他们不利的局面下，他们至少是持有固定两票的，而警察和水民就未必了。
    作为水民，他们也需要获得警察的信任，这种信任可以通过警察夜里验证身份获得，也可以通过白天自己的发言和姿态获得。只有获得了警察的信任，警察才能排除掉不是杀手的人选，从而在夜里验证身份的时候，准确的揪出杀手，等到白天再率领水民将其投杀。
    杀手，看上去是唯一必须以欺骗过活的职业，但其实不然。杀手比警察更需要水民的信任，他们虽然在票面上略占优势，但只要双警俱在，大家的局面就是平等的，水民就成为了决定因素。警察需要水民的信任，而警察有验证身份的过程，无论是验出了杀手还是验到了水民，警察都可以讲的非常清楚。但是杀手却只有夜间杀人的经验，他们并不知道场上剩余者的真实身份，他们只知道剩下的所有人都是他们的对立面。是以，他们在获取水民的信任这件事上，也天然的处于劣势。
    程煜总结，归根究底，这是一个信任的游戏，或者说是要博取信任的游戏。
    而现在在这个虚拟空间当中，程煜正是跟柳漫漫和郭平安二人玩了一个这样的游戏。
    他一路走来都非常板正，从未流露出一丝对那一亿美元奖金的觊觎之心，这完全不是伪装，因为首先那些奖金程煜即便得到了也不可能带着回到现实世界，其次程煜本人也是百亿身家，虽然不是美金，但换算成美金那也是十亿以上。一亿美金还不至于让他彻底暴露人性的劣根性。
    所以，只要那两个人足够信任程煜，他们其实不难揣摩出程煜真实的意图，但问题就在于，要让他们足够的信任程煜，就必须他们自己心里没鬼。
    就好比如柳漫漫所言，她杀死邓景亮，是不得已而为之，属于防守反击，属于正当防卫。
    而苏溪，也的确并非死于她的手，她之所以像是变了一个人，跟前几日判若两人，甚至开始不断地攻击程煜，那单纯的只是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了，她失去了判断的依据，或者说失去了对于这个世界的热情，在她看到苏溪的尸体之后，她就几乎一致处于一个惊慌失措的情绪当中，精神上明显受到了影响。
    如果她真的是这样一个心路历程，那么在这最后的游戏当中，她足够冷静的话就必然会想明白这一切，从而相信程煜对那一亿美金的奖金毫无觊觎之心，自然也就不会递交任何的“诚意”。
    又或者，即便柳漫漫想不明白，只要她真的是以上的经历，那么她一以贯之的冷漠，也足以使其对那一亿美元的奖金并没有想法。她如果没有对那一亿美金的贪欲，自然也就不会对程煜奉献任何的“诚意”，甚至会只希望尽快结束在这个岛上的生活，希望程煜赶紧选择郭平安将其带离这座岛结束这一切。
    无论怎样，只要柳漫漫并不是参与了多起杀人事件的凶手或者帮凶之一，那么她有非常大的概率是不会对程煜提交任何诚意的。
    而郭平安，这六天多的时间里，郭平安大概是程煜认为最没有贪欲之人，除了吃喝这件事以外。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对于那一亿美元奖金的贪念，就仿佛他来到岛上，只是单纯的想要突破一个荒岛逃生的游戏，能获得奖金那是锦上添花，而无法成为赢家他也乐在其中。所以他虽然是所有人里看上去最积极的，但却也是对结果最淡然的。
    假如这一切都是真的，郭平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么此时此刻他应该明白，离开这座岛，唯一的方式就只是跟程煜合作，这已经与他们陌生七人组的智商无关了，也谈不上任何的挑战，他唯一需要战胜的就是贪念或者心魔，不去杀人，并且保护好自己。
    在这样的心理影响下，他是不可能做出要向程煜传达“诚意”的举动的，他只会觉得无论他和柳漫漫谁先回到陆地上都好，甚至于只要能安全的回去，在他没有主动也没有被动的双手染血的情况下回去，那么他完全是可以无视那一亿美金的。毕竟凭他自己的智商和身手，虽然他不可能过上拥有一亿美金那样的土豪生活，但也绝对比绝大多数人都过得好得多。
    尤其是一个心底无私的人，必然能看出程煜也是这样的人，那么郭平安就更加不会给程煜递条子了。
    所以说，理想的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没有给程煜递交“诚意”，从而携手离岛，至于他们同时回到陆地上之后，那笔奖金要如何分配，到底谁才能成为那个赢家，那就是石磊该头疼的事情了。
    但程煜也同时很清楚，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因为苏溪，必然死于这二人之一的手。
    岛上现在就三个活人，自己当然没有碰过苏溪，那么苏溪就必然是郭平安和柳漫漫其中之一杀的。
    虽然程煜在本心里认为柳漫漫的可能性更大，毕竟郭平安在杀害苏溪这件事上，有着太多的天然劣势，尤其是苏溪可是死在柳漫漫的房间里啊，程煜实在找不出郭平安进出柳漫漫房间如此自如的理由，哪怕苏溪死在自己的房间里呢，那么郭平安在程煜这里的嫌疑都会大上许多。
    但即便如此，程煜也并没有一叶障目，因为可能性再小也还是有可能的，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为人理解的事情，哪怕是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程煜都不会放过，或许就是郭平安发现了柳漫漫不在屋里，且她的露台门是虚掩着的，他设法引来了苏溪，而苏溪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他轻易的就把苏溪杀死在了柳漫漫的床上。
    所以，在最后的这个游戏里，程煜对二人的态度是平等的，他给了两人相同的机会，他希望看到两人不同的表现。
    由于苏溪必然是他们二人之一所杀，所以他们几乎不可能同时成为程煜所希望的那样，也就是说，好一些，其实是一个人递条子另一个人不递，而怀一些，则是两个人都递了条子。
    至于最好的那种情况，是不可能真正的出现的，若是真的出现了，那也不过是各怀鬼胎而已。
    而现在，一切水落石出，程煜手里仅仅握着一张字条。
    可这偏偏让程煜犯了难，这字条，究竟是谁写的呢？
    简单的洗漱过后，时间也到了午餐的一点整，程煜依旧一丝不苟的穿上三件套，脚下踩着三接头皮鞋，不紧不慢的下了楼。
    楼下餐厅里，坐着柳漫漫，而郭平安还并未出现。
    程煜心底微微一沉，难道说郭平安出事了？
    柳漫漫听见脚步声，微微抬起头来，看了程煜一眼。
    或许是从程煜的表情里看出他的心思，柳漫漫说：“郭平安没死，他很早就下了楼，一大早就让老伦敦给他弄了只烧鸡，坐在大厅里喝酒呢。”
    程煜愣了愣，心说这七宗罪的表现要不要这么明显啊，这觉也不睡了，就咣咣吃？
    拉开一张椅子，程煜在桌边坐了下来，耸了耸肩膀对柳漫漫说：“我的确是担心了一下，但你也不用解释的这么生硬，我并没有把一切想的那么坏。”
    柳漫漫仿佛学着程煜的模样，也耸了耸肩膀，撇撇嘴道：“无所谓咯，反正我也针对了你好几次，我是不相信你们任何人的，所以你不相信我，也很正常，我也并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的信任。我现在只想知道，大神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去证实一下是不是真的存在你说的那样一辆车和一个通道？又或者你是不是该卖点力气好好琢磨琢磨如何进入工具间？咱们一直这么耗下去那总不是事儿吧？”
    “哎哟，程先生，你终于下楼了，我还想着，要是到了一点整你还没出现，我就得让老伦敦上去开门看看了。幸好幸好，一切平安。”郭平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显然他还在门外就已经看到了程煜坐在桌边。
    程煜闻言抬头笑道：“郭大哥，你来了，刚才漫漫姐还在跟我说你一大早就下来吃烤鸡了呢。”
    郭平安拉开和程煜相邻的椅子，坐下后愁眉苦脸的说：“唉，有些年没这样了，不知道怎么着了，心里现在好像不太能搁得住事儿。以前当兵的时候不这样，那会儿哪怕睡着了也时刻谨记不能泄密，现在真是……或许是老了吧。早上回屋之后，一直就睡不着，其实眼皮子明明在拼命的打架，可还是怎样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又是六点多了，那也是我平时出门跑步的时间，于是干脆出去跑了一圈。回来之后又练了会儿腹部和手臂，想着累了总该能睡着了吧？可洗完澡还是睡不着，但坐在那儿又总打瞌睡，想就势睡过去吧却还是会猛然一激灵醒过来。给我愁的啊，恰好觉得肚子有点儿饿了，就下楼想看看老伦敦是不是真的没给咱们准备早餐，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是没有，哈哈哈……”郭平安这也算是难得的讲了个笑话，虽然有点冷。
    “那会儿差不多是十一点左右吧，我琢磨着老伦敦也差不多该准备午餐了，咱仨午餐总还是要吃的。于是就问老伦敦有没有什么吃的能提前给我的，结果老伦敦说今儿中午吃的本就是冷餐，全是各种卤菜，问我想吃啥，我看到有两只烧鸡，就要了一只。”
    程煜点点头，心道合着中午就吃点卤菜啊，今儿这真是有点儿过于随便了。
    “郭大哥你都一只烧鸡下了肚，这午饭还吃得下么？”程煜笑着问。
    郭平安很是不在意的摆摆手，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这饭量，要是放开了吃，十只八只烧鸡那也不叫事。”
    正说着，老伦敦也来上菜了，程煜看了一眼，说是卤菜，但其实除了菜场卤菜店里常见的鸡鸭鹅、酱牛肉、猪零件以及一些卤素菜之外，还有很多相对比较精致的冷菜，要内容有内容，要摆盘有摆盘，搁哪儿也都是宴会标准的，主要是郭平安说的太随意了。
    郭平安是毫不客气，菜刚上桌他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茅台酒，问了程煜，程煜表示不要，他便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刚才好像听到漫漫小姐再说什么工具间的事，是有什么发现了么？”郭平安一边吃，一边扭脸问程煜。
    程煜夹起一筷子海蜇头，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这才说：“并没有，我十二点四十才醒，匆匆洗漱完毕就下来了，哪儿有时间去琢磨工具间的事儿啊。刚才是漫漫姐告诉我你已经下楼了，然后就问我关于昨天那个推论的事情，催促我早点去验证一下。这件事我会抓紧的，下午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给确定下来了。”
    郭平安往嘴里连续塞了两大块猪头肉，他似乎对于这些猪牛羊鸡鸭鹅身上的边角料格外的感兴趣，一见到这类食物就格外的不要命。
    “那就有劳程先生了，你真的不喝点儿么？”
    程煜摆摆手，再度婉拒，而柳漫漫也冲程煜点点头，似乎想问什么，却又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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