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高三最后的时光，枯燥且乏味。
    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
    身体不舒服请一天假，回校一看，桌上的试卷能堆积成山。
    在无休止的考试刷题中，教室黑板上的数字一天天改写，数值越来越小。
    从百日誓师那天的100，变为两位数，最后个位数。
    今天，6月4号。
    高考倒计时：3天。
    “准备好，郭妈来啦。”
    趴在教室门口望风的杨然悄声喊道。
    不一会儿，郭琳走进了教室。
    嘭！
    嘭！
    埋伏在门左右的郑洋和柳逸然拉响了礼炮筒。
    彩带飘舞，落了郭琳一身。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了一跳，随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郭老师，感谢三年来您的辛勤付出。”
    王晓悦抱着一捧康乃馨走上前来。
    同时，班上同学齐声喊道：“谢谢郭妈！”
    郭琳接过康乃馨，眼中有泪光闪烁，抹了抹眼眶，说道：“感谢大家的心意，都坐好吧，我们把这最后一节课上完。”
    说罢，她走上讲台，将花束轻轻摆好，之后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沓用胶圈缠住的准考证。
    “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拿准考证。”
    “祝晚星。”
    祝晚星走上前，从郭琳手中接过了高考准考证。
    郭琳微笑道：“晚星，高考加油哦。”
    祝晚星微笑点头，“好的，谢谢郭老师。”
    随后，所有学生轮流领了准考证，郭琳也给每个人加油打气。
    发完准考证，郭琳扫视着教室，柔声道：“这节晚自习就不上课了，大家自己看看卷子，然后听我唠叨几句。”
    “高考，不仅是考知识，更是考心态……”
    她语重心长地向学生们传授着高考的经验。
    以前大伙都嫌郭琳说话絮絮叨叨，于是给她起了个‘郭妈’的外号。
    可现在，大伙听着她的唠叨，也有些不舍。
    三年竟然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结束了？
    很漫长，但感觉过得好快。
    “最后再强调一遍，带好准考证身份证，千万别忘了。”
    嘱咐完，郭琳拿着捧花起身，“剩下的时间，大家自习吧。”
    教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在试卷上摩挲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几声轻微的翻书响动。
    教室角落，梁景朝旁边探头，低声问道：“你考场在哪个学校？”
    “在区一中。”
    “巧了。不过咱不在一个考场，有点可惜。”
    祝晚星微微一笑，从笔袋里拿出来一支碳素笔，“这支笔送你，祝你高考旗开得胜。”
    梁景看着那斑驳的笔身，笑问道：“这支笔，有点年代了吧？”
    “对的。我从初二用到了现在，是我的幸运笔。”
    “幸运笔给我了，你用什么？”
    “谁说幸运笔只能有一支？”祝晚星又拿出了另一支有岁月痕迹的碳素笔。
    “你还挺念旧。”
    梁景咧嘴一笑，随即皱眉思索道：“我该回什么礼呢？”
    祝晚星埋头看书，低声道：“不用回……或者，高考完，你弹吉他给我唱首歌吧。”
    “就这么好奇我的歌喉？”
    “非常好奇。”
    “你这不能叫好奇了，而是，猎奇！”
    两人交谈之时，苏鸿杰离开座位，佝偻着高大的身躯走到了后排。
    “老梁，走！”
    “去干嘛？”
    “你忘了咱俩的约定了？狗东西！”
    梁景思索了片刻，总算想起来，苏狗几个月前和自己提过，他要干一票大的。
    “快走，不然时间来不及了。”苏鸿杰小声催促道。
    “行行行。”梁景起身随他离开了教室。
    高一高二已经放了高考假，漆黑的校园里空无一人。
    苏鸿杰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嬉笑道：“你猜猜这是什么？”
    梁景挑眉道：“不会是广播站的钥匙吧？”
    “Bingo！恭喜你答对了。”
    苏鸿杰甩着钥匙，得意道：“你是不知道，为了搞得这把钥匙，我费了多大的劲儿。”
    高三即将毕业，广播站钥匙是由一位高二学妹保管。
    这个学妹，是高三一班一个女生的表妹。
    而那个女生，和李松炎的女朋友是好闺蜜。
    李松炎，又是苏狗在球场上的好哥们。
    凭借着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以及好几杯奶茶，苏鸿杰才弄到这把钥匙。
    “你还真打算在广播站唱歌表白呀。”
    梁景笑问：“准备唱什么歌？”
    苏鸿杰用蹩脚粤语说道：“光非岁玉！”
    梁景转身就走，“真特么牛逼，唱《光辉岁月》？你是要给王晓悦表白，不是曼德拉！”
    苏鸿杰一把将他拉住，“那你说该唱什么？就beyond的。”
    梁景无奈道：“你好歹唱首《情人》吧，应景一点。”
    苏鸿杰点点头，“行，《情人》我也会唱。”
    闲谈着，两人摸黑走进中央教学楼，来到了位于三楼的学校广播站。
    看着复杂的广播站设备，苏鸿杰说道：“老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梁景研究了一阵，大概弄清楚是哪些设备后，启动了电源。
    “喂喂喂……”
    片刻后，各班教室响起了苏鸿杰的声音。
    所有人顿时一惊，目光都被墙上挂着的音响所吸引。
    “还有三十分钟，我们的高中生涯就会画上句号。”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我想唱一首歌给大家高考加油打气。”
    “同时呢，也想把这首歌送给一个人。”
    “对！没错！说的就是你，高三三班班长，王晓悦同学！”
    此话一出，所有学生沸腾了。
    三班学生全都望着王晓悦欢呼起哄。
    王晓悦脸颊通红地埋着脑袋，心脏怦怦直跳。
    自己在小说里看过的剧情，照进现实了？
    “一首《情人》送给大家。”
    广播站内，苏鸿杰对着话筒开始深情演唱：“盼望你沒有為我又再度暗中淌淚，我不想留低，你的心空虛……”
    蹩脚的粤语随着校园广播传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王晓悦抬起头来，望着音响，笑得眼泪花子都冒出来了。
    “咚咚咚……”
    “卧槽，谁呀？”
    “我！孙耀武！”
    歌声戛然而止，随即传来了一段小剧场对话。
    所有学生顿时大笑。
    “老梁，你去顶门！坚持到我把这首歌唱完……是缘是情是童真，还是意外……”
    音响里的歌声断断续续，还伴随着剧烈的敲门声。
    学生们似乎是被苏鸿杰的叛逆行为所感染，不少人走出了教室，站在过道走廊上，随他一同唱着这首beyond的经典情歌。
    合唱歌声在校园里回荡。
    广播站。
    苏鸿杰唱完一遍副歌时，广播站的门就要被孙耀武和另一名老师撞开。
    见状，苏鸿杰停止深情演唱，陪梁景一起顶门。
    “老梁，校花不是想听你唱歌吗？我顶门，你也去唠两句。”苏鸿杰大笑着怂恿。
    梁景犹豫了两秒，笑了笑，随后走到话筒前。
    他没有废话，直接开唱：“总有些惊奇的际遇
    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你那双温柔剔透的眼睛，
    出现在我梦里。”
    他采用的是李宗盛唱法，又唱又念，还不在调上。
    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啊！太难听了，梁景求求你别唱了。”
    “我的耳朵！”
    “再唱我要砸音响了！”
    ……
    高三教学楼响起了怨声载道的喊声。
    三班教室内，祝晚星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原来，真的……很难听。”
    不过，唱歌跑调没事，只要人不会跑掉就行了。
    广播站。
    梁景唱了两句就停嘴了，不想再折磨同学。
    “快开门！”孙耀武吼道。
    “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苏鸿杰大笑道。
    听到门内传出的声音，这熟悉的感觉，让孙耀武回忆起了曾被关在厕所的遭遇。
    “果然就是你小子！”
    嘭！
    门被撞开。
    “老梁，快跑！”
    苏鸿杰和梁景趁两个老师没站稳，冲出了广播站，一路狂奔。
    “不是，我们为什么要跑？马上就毕业了，被抓到又如何呢？”
    “管他呢，跑就对了，这才对味啊！”
    两人跑回教学楼时，看到走廊上站满了学生。
    所有人对着漆黑的夜空，齐声高唱着《当》。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两人的叛逆行为，已经演变成了全年级的狂欢。
    有些学生拿上那些堆积如山的试卷，发泄一般地抛向楼下。
    孙耀武赶到时，无奈扶额。
    但转念一想，管是不可能管住了，而且学生们也压抑久了，就让他们最后宣泄一下情绪吧。
    他转身要走。
    这时，已经跑上楼的苏鸿杰高声喊道：“老孙，我爱你！有些事情，对不住啦！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可惜没下次了！”
    孙耀武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最好别复读！”
    说罢，他摇头苦笑，“真是些不着调的学生啊！”
    三班教室。
    梁景回到教室，气喘吁吁地对祝晚星说道：“以后，还想不想听我唱歌了？”
    祝晚星微笑摇头，“不听啦。”
    “走，去外面上透透气。”
    梁景牵起了祝晚星的手。
    祝晚星莞尔一笑，“好。”
    两人来到了走廊上。
    此刻，学生们正在合唱《凤凰花开的路口》。
    两人也加入了合唱的大部队。
    梁景只是轻哼，祝晚星的歌声也很微小。
    随着合唱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往空中抛甩着试卷。
    试卷如同雪花片一般纷纷落下。
    “良辰美景，你知道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吗？”
    祝晚星突然没来由地问道。
    梁景眉头一皱，这话自己好像在哪本书或者哪部电影里看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了。
    “为什么？”
    周遭很吵，他只能扯着嗓子吼道。
    祝晚星双手趴在走廊的安全墙上，上半身微微探出，望着雪花般落下的试卷，微笑道：
    “乌鸦像写字台，没有任何道理……”
    她的声音被喧嚣的歌声淹没。
    梁景这时也回想起来了这句话的意思，咧嘴笑道：“俺也一样！”
    祝晚星回头望着他，咯咯发笑。
    乌鸦像写字台，没有任何道理。就像我喜欢你，也没有任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