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学校打印室内。
    打印机将纸张一张一张缓慢吐出，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声响。
    坐在一旁的梁景都生怕这老旧机子会突然爆炸。
    机子太慢，打印数量又大，为了打发时间，他拿着一份资料开始了见缝插针式的学习。
    祝晚星则是望着打印机的出纸口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些天来，两人作为同桌，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是回到了从前。
    梁景自然猜到了原因。
    大概是祝晚星的母亲禁止她与自己往来，而乖宝宝选择了听话。
    对于这种情况，他倒是乐于接受。
    毕竟他本就不想和祝晚星有情感纠葛，生怕自己会伤害敏感脆弱的祝晚星，日后酿成祸端。
    祝晚星主动疏远他反而是件好事。
    只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祝晚星主动接近他，是因为喜欢。
    如今选择疏离，同样是因为喜欢。
    一边是虽然不太称职，但也含辛茹苦抚育她长大的母亲。
    一边是她暗恋多年，视为精神寄托的梁景。
    面对需要在二者之间抉择的两难局面，她能想到的唯一解，就是克制住自己的情感。
    即便这样她会难过、会不甘，但只要能让所有人满意，她愿意牺牲自己的感受。
    咔哒咔哒……
    打印机突然出现了卡顿，机身不停抖动。
    祝晚星急忙捣鼓操作按钮，可半天也没见好转。
    “我来吧。”
    梁景放下资料，起身来到打印机前，猛地一脚踹在了机身上。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打印机竟奇迹般地恢复了运作。
    见状，祝晚星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意。
    这个男生总是能说一些意料之外的话，做一些意料之外的事逗得她开心。
    她很久没笑了。
    这些天来，她内心很挣扎，经常忍不住想和梁景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虽说前十几年，她和梁景的相处模式便是如此，只远远观望，从不主动靠近。
    但在一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后，突然和梁景疏离，她还是感觉不习惯。
    正如狄金森的诗句：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良，良辰美景。”
    祝晚星犹犹豫豫地开口，打破了持续许久的尴尬。
    梁景拿低手中的学习资料，朝她望去，“咋了？”
    “我遇到点问题，想问问你的看法。”
    “你说。”
    “我最近在写一部青春小说，女主角母亲反对女主角恋爱，而女主角又放不下男主角。”
    祝晚星扭捏说道：“我该如何处理这个剧情，让两个主角修成正果。”
    闻言，梁景差点笑出声来。
    这小妮子还真可爱呢。
    明明是自己的问题，非要扯个写小说的谎。
    不过，听她这意思，她还放不下我？
    不是姐们，你真那么喜欢我吗？
    “咳……”
    他轻咳一声，正经道：“那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不对，女主角喜欢的这个男主角，值不值得女主角喜欢？”
    祝晚星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女主角是不是要为了爱情，对抗来自母亲的阻碍？”
    “嗯。”
    “男主角起码得是个值得喜欢的人设吧，不然会显得女主角很不懂事，很幼稚。”
    听到这话，祝晚星陷入了沉思。
    良辰美景值得自己喜欢吗？
    她想到了很多，
    想到了十二年的默默守望。
    想到了梁景身着西装谈生意时的意气风发。
    想到了梁景炒出的一手好菜……
    最终她心中有了答案：值得！
    “如果值得，剧情该如何发展？”她继续发问。
    梁景反问：“女主角母亲为什么反对？”
    “嗯……过度保护，还有控制欲。”
    “为什么过度保护？”
    “因为她年轻时的经历吧。”
    “这么说来，我觉得女主角该听母亲的话。母亲是站在过来人的立场，为女儿好才提出反对的。因为母亲也不确定，男主角值不值得托付？”
    两人这聊天很微妙。
    梁景知道祝晚星喜欢自己。
    祝晚星不知道梁景知道自己喜欢他。
    两人看似在聊小说创作，实则一个提出现实问题，一个给出现实建议。
    只是一个心里门清，一个傻乎乎自以为能瞒天过海。
    而梁景之所以顺水推舟，是想趁机劝一劝这小姑娘，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要是她再因为自己消沉下去，影响了高考自己罪过可大咯。
    “男主角值不值得托付……”
    祝晚星轻声念着这句话，突然就理解了母亲的所作所为。
    “那女主角要怎么做，才能解决这个两难的困境？”
    “其实吧，压根就没有什么两难的困境。你都说了，是青春小说，说明女主角是学生吧？”
    “嗯。”
    “既然是学生，说明她还缺乏独立性。”
    祝晚星眉头微蹙，“独立性？”
    梁景解释道：“包括经济独立，人格独立，思想独立……”
    “女主角缺乏独立性，还是完全依附于母亲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她想对抗来自母亲的压力，是很可笑的。”
    他完全是站在家长的角度思考问题。
    毕竟严格说起来，他和祝静姝才是同龄人。
    “所以啊……”
    顿了顿，梁景继续说道：“你……的女主角得懂点事，放弃爱情，安心备战高考。”
    祝晚星嘟了嘟嘴，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
    梁景一阵宽慰，果然是聪明人，还是听劝的。
    资料打印完毕，两人抱着厚重的学习资料回了教室。
    班主任郭琳这时也开完会回来，向全班宣布了会议结果：
    “国庆放七天，从明天下午开始放，七号下午收假回来上晚自习。”
    “nice！”
    “哇呜……”
    “太爽了。”
    ……
    一众学生欢呼雀跃。
    “安静！”
    郭琳拍了拍讲台，接着愤慨地说道：“本来学校只打算放三天，可是，竟然有学生打电话向省教育厅举报。”
    “都要高考了，还一点紧迫感没有！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到此话，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窃窃私语地议论着，都在猜测这英雄好汉是谁。
    人群中，一位苏姓热心同学一言不发，摸了摸校服口袋里的摩托罗拉，深藏功与名。
    第二天下午五点。
    全校沸腾，学生喜迎了七天小长假。
    梁景和苏鸿杰打了一场篮球后，相约去了数码城。
    梁景打算把那台老旧诺基亚给换了。
    虽说勉强能用，但以后他要谈生意，拿台破手机容易丢份。
    毕竟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个人，而是良景旅拍这家公司的形象。
    08年的手机品类远不及日后丰富，性能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用惯了智能机的梁景实在看不上这些翻盖机和滑盖机。
    挑挑选选后，他买了台摩托罗拉A1600。
    “老梁，拿着这手机，你有点大老板的模样了嗷。”苏鸿杰打趣道。
    梁景哼笑道：“这才哪到哪了。我得抓紧时间把公司业绩搞上去，不然都对不起预支的利润分红。”
    “喂喂喂。”
    苏鸿杰突然激动地拍打梁景的肩膀，“老梁，你看，那是不是祝晚星？”
    梁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一个身穿一中校服的马尾辫女生在数码城里转悠。
    从身形来看，是祝晚星没错了。
    她来数码城干嘛？
    不会吧……
    出于好奇，两人朝着祝晚星所在的店家走去。
    祝晚星看到两人，有些惊讶，“你们怎么在这儿？”
    苏鸿杰笑道：“我陪老梁来买新手机。”
    梁景旋即反问：“你呢？你又来干嘛？”
    “我想买台二手笔记本电脑。”
    祝晚星转头看向面前的玻璃橱柜，“以后方便投稿。同时我也想试着写一写，你说的博客。”
    果然！
    梁景忍不住发笑。
    这小妮子听劝了。
    不过听劝的方向和自己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很明显，她要追求经济独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