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满湘河（二）

    衍冥提着剑，一刻不缓朝外走去，开口时声音冷冽，陌生到楚景言都快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肃清魔族，刻不容缓。”
    楚景言呼吸凝滞，是他大错特错了吗？他难道不该对衍冥这样坦白吗？
    楚景言顾不得许多，上前将衍冥的手握住，与他拉扯在一起：“言洛与你朝夕相处，张口闭口叫你师尊，你真的舍得吗？”
    衍冥生硬将他推开：“有何舍不得？他是魔族！”
    “我倒要问你，包庇魔族，是何居心？”
    楚景言被他这一句话给噎住，无奈之余唤出夕清曲，挡在衍冥面前，最后看向他时，带着渴求劝道：
    “我求你了，伏冥仙君，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从头到尾，全部都告诉你好不好？”
    从湖心刮来一阵风，在等待间楚景言被这阵风吹得心烦意乱。
    在漫长的等待中，楚景言最后听见衍冥说了一句：“不急，等我杀了他之后，你可以慢慢说。”
    楚景言不可置信地看向衍冥，他感觉自己握着夕清曲的手已经快要发麻，失望弥漫笼罩：“伏冥仙君……你连这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给我吗？”
    衍冥不再停留等待，脚下快如疾风。
    楚景言努力捕捉着衍冥的一丝残影，奋力追了上去，朝狂歌与夕清曲碰撞时，火光四溅。
    夕清曲剑身比任何一次都要颤抖剧烈，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感受到主人激烈的情绪，楚景言知道夕清曲在避战，它不愿意与朝狂歌打。
    楚景言在这阵震颤中手腕逐渐发酸。
    与他相比，衍冥自然轻松许多，刚才那一击他几乎没用力。
    又是一个瞬身，衍冥轻易突破楚景言而去。
    楚景言一个“等”字还挂在嘴边，衍冥就又消失不见。
    楚景言不敢耽搁，跟在衍冥身后，一刻不停追了上去。
    衍冥和他一前一后，在这深宫中追逐而去。
    楚景言眼中只剩下了衍冥的背影，他已经辨不清方向，更来不及去辨清方向。
    他吃力跟着，周围的景致都变得模糊不清。
    在翻过一处屋顶后，他看见衍冥的身影出现在一条空荡无人的船上。
    楚景言双眼发酸，控制不住眨眼，再睁眼时，衍冥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楚景言迷茫地踏上衍冥最后出现过的这条船。
    四周寂静无人，满湘河水裹挟着万千花灯，从他脚边静悄悄流淌飘过。
    楚景言胸口起伏不定，他站在船头，眼中是五颜六色，心里却止不住凄凉。
    他跟丢了……衍冥去杀言洛了……
    他曾自信满满以为，衍冥会看在他的份上，或许会尝试着去接受这件事，但从现在这个结果来看，是他完完全全想多了。
    他把自己在衍冥心中的份量看得太重了……
    楚景言不知不觉咬破了嘴角，嘴中裹满咸腥味时，他苦笑一声，唤出麻绳，将麻绳牢牢套在夕清曲剑柄上。
    他心中自责和后悔占了大半，他闭眼，颤抖说道：“夕清曲，去找朝狂歌吧。”
    夕清曲没有动。
    楚景言在万念俱灰之时还分出心来“嗯？”了一声。
    他把夕清曲横在眼前，研究一番确定剑没问题后又重复说了一遍：“夕清曲，我说去找朝狂歌。”
    这次夕清曲微微动了动，只不过动得很缓慢。
    楚景言的右手被夕清曲带着，向后移动。
    他心急如焚，正要气恼夕清曲这次怎么出了差错时，“铮”地一声，夕清曲碰上了坚硬一物。
    楚景言烦躁看去，余光却在看见朝狂歌肆意张狂的纹路时忽然凝滞。
    他这才发觉有人就站在他身后，几乎快与他相贴，温热的吐息就在他颈边，平静中带着嘲弄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这样的感觉如何？”
    熟悉的声音入耳，楚景言张皇失措又错愕稍许后转身将那人牢牢抓住：“你……伏冥仙君！”
    楚景言一颗心跳得极快，害怕面前的衍冥又一个转身消失不见，指尖用力将他捏紧。
    然而衍冥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他身前一动不动。
    几番波折之下，楚景言彻底搞不明白，他怔怔望向衍冥：“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
    衍冥比他高出半个头，正微微低眸，认真注视着他。
    楚景言还没等到回答，却猝不及防被衍冥一推，他本就站在晃荡的船头，这下彻底失去平衡，一头栽进水中。
    他水性还算不错，而且这个地方的河水不算太深，他很快挣扎着站起。
    衍冥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这河水中，他很快抓住孤零零的楚景言，为他理了理额间浸水后凌乱的碎发。
    流动的河水横在两人中间，冰冷的温度侵入肢体时，楚景言才终于冷静下来。
    他望向衍冥，正要开口，衍冥忽然朝他突进，横在两人中间的河水被挤开，两人肢体相贴时，衍冥捏住他的下巴，狠狠吻了下来。
    不知哪处的河灯烛芯闪烁，在衍冥的眼中扑朔不定。
    楚景言一开始还不知所措，随着衍冥亲吻时的试探和深入，渐渐迷失自我。
    他痴迷地紧紧抱住衍冥，嘴角被他咬破的地方隐隐作痛却被他忽视。
    两人都吻得气息不定时，楚景言抽出空隙与衍冥额头相抵，鼻尖再次交错、双唇又轻轻贴上时，他意乱情迷中又恢复一点理智，他在衍冥唇边交磨断续问道：“什么……意思？”
    衍冥这次没有继续吻下来，吻后深情的一双眼又闪过一丝恨意，楚景言正要不解，便听见衍冥在他耳边恨道：
    “十一天……楚景言十一天……”
    “有什么事是值得你在我面前犹犹豫豫十一天才说出口的？”
    “你不信我，我对我有顾忌，你对我有猜忌……”
    楚景言失措将衍冥一抱，之后才恍然大悟：“你刚才，那副要杀了言洛的模样是……是装的？”
    衍冥冷笑一声：“你让我心冷失意十一天，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楚景言听后又是一声惊呼：“所以你不介意言洛是魔族？”
    衍冥灵力波动，顺着河流靠近二人的河灯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晃晃悠悠着远去，衍冥又反过来质问道：“言洛是魔族与我何干？与我们何干？”
    “你就为了这个，十一天？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