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末代公主

    “所以你想要听到什么答案，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郑明玉也终于平静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林易。
    “是为了杀我吗？那你尽管动手好了。”
    “不不不！既然我答应了放你一条生路……自然就不会杀了你。”
    林易玩味的笑着：
    “你觉得我会像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
    郑明玉愣了愣：
    “不像吗？”
    “当然不会了！”
    林易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这个人，最讲信用，自然是不会杀了你的。”
    郑明玉看着这个男人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也相信了他。
    “好吧！那我相信你……不过，那我就不知道了，你既然不是来杀我的，又猜到了这一切，那来找我干什么？”
    郑明玉立刻就又有不理解的事情了。
    “很简单，只是想要……来确认一些事情罢了。”
    林易回答道。
    “确认什么事情？”
    “大概就是，你和黄宸之间的那些事情。”
    林易补充道。
    “我和……黄宸……怎么了？”
    郑明玉继续皱着眉头。
    “嗯……”林易的笑容更加和蔼了：
    “黄宸独自揽下了所有的罪责，其实就是为了你吧？你其实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但黄宸和齐胜他们两个，选择弃车保帅，将自己当成棋子牺牲掉了，就是为了帮你洗脱嫌疑，让你活下去。”
    “你配合他们演了这场戏，所以出现了那场，你一脸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还帮着我们，对付黄宸。”
    “就好让我们以为，你真的站在我们这边。”
    “而且只要黄宸一口咬死了，你只是他的外甥女，我们也不会觉得一个普通姑娘能有什么威胁，就会留下你的命。”
    “但……我们都没想到，这一切都不过是你和黄宸做得一出戏罢了！或者说，那片前朝遗民营地的真正统治者，可能都不是黄宸，而是你。”
    听完林易说得。
    郑明玉却露出了笑容：
    “这就是林相要说的？”
    郑明玉笑得很开朗，头顶的阳光洒了下来，照在了她的脸上，显得无比的阳光。
    但这个神龙峡谷的太阳，其实是一个非常精密的仪器，用了一个巨大无比宝石，再由百年前最强的几个工匠，耗费数年的时间才打造出来。
    所以这颗太阳挂在峡谷的头顶上，显得和外面的太阳一模一样。
    但……太阳这东西，无论伪造的再像，假的就是假的。
    就连郑明玉脸上的这阳光的笑容，也是假的。
    在开朗和阳光之下，却暗藏着让人心颤的心机和城府。
    林易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样子，是承认了？”
    “不承认又能怎么着呢？我已经彻底输给你了。”
    郑明玉此时说话，已经一扫之前的憨厚和天真了。
    反而，变得十分阴鸷了起来。
    或许，之前的那个傻呵呵的姑娘，只是一个演出来的假人。
    是用纸糊出来的。
    而现在的这个，才是面具之下的，真正的大齐王朝的末代公主。
    一个奄奄一息的龙，却还能带着龙的那股精明和傲气。
    在她的眼睛之中，也藏着帝王的冷血。
    想想也让人觉得后怕。
    将自己从小养大的人，又伪装了这么多年的舅舅和外甥女，说抛弃就抛弃了。
    看不出她的任何犹豫，就将其出卖掉了。
    那些追随她的前朝遗民们，在她的眼中，似乎也没有丝毫价值。
    她靠着自己的演技，几乎蒙骗了所有人。
    即便是林易这样机关算尽的人，在没有得到严正送来的消息之前，也被她骗过了。
    “所以，天诛者的事情……”
    林易又想起来了什么。
    他记得，当初就是调查到，郑明玉以“天诛者”的身份，在洛阳城里惩治了许多有钱的坏人，一时间收获了很多口碑。
    就算是林易这样冷血无情的人。
    在听说那些是她的事迹之后，也忍不住对她起了恻隐之心。
    不然后面也不会特意让龙来了接纳她。
    但……现在这么看得话，似乎情况并没有这么简单。
    眼前的这个女子，绝对不是那种善良正义，到随时为民除害的地步。
    林易猛地一惊，又想起来了什么：
    “所以说，你成为这个天诛者，不只是为民除害，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你会赶在吴玮辰调查这些人之前，把他们都杀掉，这样就显得官府特别没用！”
    林易回想了起来。
    吴玮辰曾经跟他讲过。
    之所以如此痛恨天诛者，十分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吴玮辰曾经查到了许多达官显贵做得一些缺德事。
    在他着手调查，准备给其绳之以法的时候，就被天诛者杀掉了。
    这也就让百姓们产生了一个错觉：
    因为官府没有动手惩治这些坏人，所以官府就是和其同流合污的。
    而天诛者杀掉了他们，所以天诛者就是好人。
    于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官府的公信力就越来越差。
    百姓们都不愿意相信官府，而去相信天诛者了。
    但官府并不是不作为，只是官府许多事情都要去走程序。
    所以进度都会缓慢一点。
    但……天诛者就不需要任何的程序，直接动手杀就行了。
    吴玮辰更加愤恨的说：
    有许多人都是无辜的，天诛者仅仅是听到了民间的一些传言，就动手把人杀了。
    就像是当初去刺杀吴玮辰一样。
    后来吴玮辰调查一番之后，发现其实是冤枉人了。
    但这个时候，人家已经死在了天诛者的手上。
    这也是不走程序，不取证调查的弊端。
    “所以说，你做天诛者，杀死那些罪人，并不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正义……其中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为了让洛阳官府丧失公信力。”
    林易看着郑明玉，再度抒发了自己的猜测。
    郑明玉耸了耸肩，笑了笑。
    她的笑容，已经足够说明了一切。
    “你真该和苏禾见一面的……”
    林易自嘲的笑了笑。
    眼前的这名女子，和苏禾几乎是一体两面的人。
    两个人太相似了，但又完全相反。
    相反的是，一个是末代公主，一个是开国长公主。
    一个心机深沉，一个天真善良。
    一个从小隐姓埋名，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几乎都是完全相反的。
    但林易却感觉，两个人太像了。
    她们身上都有一股特别清澈的气息。
    她们俩的年龄都一样。
    或许只是成长环境，和身份，决定了她们现在的不同。
    但她们都很聪明，仅仅是经历导致愿意做得事情不一样。
    苏禾从小受到太多宠爱，所以会相信世间一切的善意。
    而郑明玉则从小在刀光剑影，四处躲藏中长大，自然只能看到邪恶的那些东西。
    但在二十多年前，她们俩，或许是两张几乎一样的白纸。
    只是这二十年来，染上了不同的颜料罢了。
    若是将她们俩调换身份……
    或许都会成为如今的对方。
    “苏禾吗？她？有点太幸运了……”
    郑明玉苦笑了起来，一提到苏禾，似乎对她有一些羡慕，也有一些嫉妒。
    “好了……你猜的都没错！现在你知道答案了，东西拿出来吧！”
    郑明玉十分坦然的说道。
    “什么东西？”
    林易皱了皱眉。
    “别装了……我知道，你可是天下闻名的毒士，不可能让我这么大一个不稳定因素继续活下去的，你带了什么？匕首？还是毒药？”
    郑明玉反问道。
    林易挠了挠头，似乎有一些被戳穿之后的尴尬。
    紧接着，他将一个小包拿了出来。
    郑明玉猜的没错，林易从知道她身份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让她活。
    前朝的王国公主，在洛阳这几年的时间，就把死蛊搞出来了。
    真让她继续这么活着，以后还得了？
    林易从始至终，就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在其位谋其职。
    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自己是曾经长公主的谋士，如今女帝的右丞相。
    他要做的，就是不计一切，让这个王朝兴盛起来。
    所以……郑明玉必须死。
    而他拿出来的这包东西，就是他从骷髅那里拿来的一个毒药。
    当然，不是耗子药……
    是一种能尽量帮助郑明玉减轻死亡痛苦的毒药。
    这也是林易能给她的，最后的照顾了。
    郑明玉接过来了药，拿在手里，犹豫了片刻。
    她似乎是在眷恋着什么，又抬头看了一眼这里，笑着说：
    “真美好啊！如果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就好了。”
    “但……这里不属于我，我从出生起，就没得选，这一切，都不属于我。”
    说完，她举起药包，放在嘴边，接着……一饮而尽。
    吃完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小腹有一点隐隐作痛，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
    但死亡并没有立刻来临。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林易。
    “这个药是一个慢性毒……你应该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这半个时辰，你提出的任何要求，只要能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我都可以答应你。”
    林易说道。
    “真的吗？”
    郑明玉追问林易道。
    林易点头：
    “想出去逛逛，走走什么的，我也可以用我的马车带你去。”
    “想去买两身好看的衣服，也可以去……或者吃一顿好吃的。但如果要这样的话，就得加把劲了。得赶紧出去，我们快马加鞭，一刻钟应该能赶到一个繁华一点的街道。”
    林易所作的这些保证，少见的十分认真。
    因为这也是他最后能为郑明玉做的事情了。
    郑明玉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哪也不去。”
    说着，她晃晃悠悠的，撂下锄头，走向了身后龙的房间。
    ……
    郑明玉进了屋子，看到龙正跪坐在屋子的最中间。
    她笑了笑，随后也走了过去，跪坐在她面前。
    “姐姐……”
    郑明玉笑了笑，笑得人畜无害。
    龙摇了摇头：
    “我大你一百多岁，叫我老妖婆都不为过了，这个姐姐我可是担不起。”
    “不嘛！我就要叫你姐姐。”
    郑明玉几乎是有些撒娇的说道。
    龙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她又看到了跟着走进来的林易，好像明白了什么，接着点了点头：
    “想怎么叫就随你吧。”
    “好啊！”
    郑明玉直接将脸放了下来，贴在了龙的双腿上，她十分乖巧的枕着，看表情非常的满足。
    “嘿嘿……好舒服。”
    郑明玉说话都有点醉醺醺的了。
    “你进来，是找我的吗？”
    龙又问道。
    “当然是了！”
    郑明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我其实，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姐姐。”
    “你问吧！”
    龙淡定道。
    “姐姐……蔡齐真的是你相公吗？”郑明玉问道。
    “是。”
    龙答道。
    “那你一定经历过……中宗的那个盛世咯？”郑明玉接着问道。
    “经历过。”
    “我听说，中宗那时候，大齐是最强盛，最富足的时候，真的吗？”郑明玉更加好奇了。
    “当然了……当时的大齐，百姓们都夜不闭户。即便是灾年，也很少有人饿死……粮仓里的粮食都放坏了。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就算随便做点事情，也能填饱肚子，甚至还能吃的不错，当时满大街小巷，都是喜气洋洋的。”
    “那时候啊，人们满口都是对大齐皇室的赞扬，都是对蔡丞相的赞扬……”
    “哇……真好！”郑明玉感慨道。
    随后，龙就又把那时候，所见到的一些盛世景象，讲述给了郑明玉。
    也就是大齐皇室有多受爱戴。
    百姓们过得有多好。
    官民们是如何像是一家人一样。
    不知不觉之间，好像就过去了半个时辰。
    这期间，林易一直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等到龙讲完了。
    郑明玉侧过脸，似乎在幻想着什么：
    “如果……如果我能亲眼见一下就好了。”
    刚说完，她就有点昏昏沉沉的了。
    她的眼皮有一点抬不起来了，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我想……我想睡会，姐姐，就让我……睡一会吧……”
    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龙已经淡然，十分温柔的说道：
    “那好，就睡一会儿哦！不能贪觉！”
    “不会的！就睡一会……”
    郑明玉笑呵呵的，直到眼睛彻底闭上，再也睁不开……
    她的嘴角还带着笑容。
    或许，她在最后，做了一个好梦，梦到了她心中的，那个繁华的盛世大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