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引诱

    第580章引诱
    “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因为我不在乎这些虚假的荣誉……相比之下，我更在意能够在你的领域内胜过你本身。”
    沉声开口，看着面前和自己预想的一点都不像的妖魔，赫拉克勒斯直言道。
    俄狄浦斯的故事的确让他惊讶，不过一路行来，类似的事情他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
    放眼人间，他能找到最高尚的人，也能找到最卑劣的。能找到最诚实的，也能找到满嘴谎言的。
    与之相比，当大英雄踏足这片存世超过千年的山谷，一股无言的感悟透过斯芬克斯独特的秩序领域传递到了他的心里。
    此地堆积了人间千年来无数英雄的智慧和渴望，贪恋与畏惧。
    数不清的凡人将这里视作智者的挑战，成名的阶梯，可从未有人真正战胜过这个领域的主宰者。
    俄狄浦斯曾是最接近的那一个，但他还是失败了。
    所以赫拉克勒斯打算接过他的工作，将斯芬克斯与【黄金天平】送回律法女神的身侧。
    顺带消除那些人间慕名者的妄想，让这里不再成为他们愚弄世人的工具。
    “……是吗？”
    “那好吧。”
    “年轻的人类，按照规则，只要你决定挑战，那我就得答应你的要求。”
    “只是我最后提醒你，如果你三个问题一个都没有答出，那就算是我不想杀你，在规则的指引下，你也照样必死无疑。”
    神情正式了少许，不过狮身人面兽依然躺在地上没有起身。
    而在它的身前，大英雄再次点头，对它的提醒加以感谢。
    “好，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
    淡淡开口，随着赫拉克勒斯的肯定，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斯芬克斯的身上发散开来，进而笼罩住了整片山谷。
    此地的法则似乎被扭曲了，其中极少的一部分被迅速放大，而绝大多数则变得几近于无。
    这就是狮身人面兽的领域，足以与巨狮的不坏之身，九头蛇的不死之躯媲美的强大异力，纵使真神亦要折戟，神力都不能改变的规则秩序。
    谷口的石质天平也跟着微微摇晃，似是被被同源的力量牵动，不由做出对应的回应。
    “凡人，如你所愿，伟大的智慧妖魔，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将给你三个问题，而赌注就是你我的生命。”
    “第一个问题，凡人仰观群星，所以知天的浩瀚；俯查大地，所以知地的广博。”
    “那么年轻的人类啊，请你告诉我，天空上的星星有几何？大地上的石子又有几何？”
    “呵呵，凡人……虽然你杀了我不止一位兄弟，不过我也不在乎那些只知道杀戮者的死活。所以看在你勇气的份上，我要提醒你一句——”
    “天上的星星每时每刻都有可能新生，唯有伟大的夜之母才知道她的衣摆上到底有多少点缀……而地上的石子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分裂，唯有盖亚才知道她的褐衣上有多少尘埃。”
    “珍惜回答的机会，不要随意给出答案。只要你回答出一个，我就当你答出了我的问题，这是我给你的优待。”
    “可如果你答不出来，那你也不过只是另一个狂妄者而已。”
    “我将不再给你机会……剩下的两个问题，就是你给你自己写就的碑铭。”
    每一个字都仿佛化作一个符文，犹如古奥的契约就此签订。
    在斯芬克斯的身前，赫拉克勒斯的眉头微微皱起。
    只是第一个问题，大英雄就感到了压力。
    此行谷地，他不是没有准备。
    普罗米修斯手中的那本记载了无数知识的书籍就是他的依仗之一，毕竟狮身人面兽的规则从未禁止过答题者翻阅书本。
    然而当第一个问题摆在面前，赫拉克勒斯便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书中找到答案了。
    哪怕那真是一本全知的书册，自己这一刻看到的答案有可能是正确的，可下一刻，在世界的边缘或许就有星体破碎，亦或者有新星衍生。
    “……斯芬克斯阁下，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存在漏洞吗？”
    “你说只有夜之母才知道星星的数量，只有地母才清楚石子的多少。那你又该怎么如何评判答案的正误，这恐怕和你自己说的相违背了吧。”
    “并没有违背，因为事实上，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斯芬克斯的双眼微微瞪大：“可我不知道，不代表‘秩序’不知道。”
    “我只负责提出问题，可答案的对错并不归我评判。因为我既然已经是参赛者，那就不能再当裁断人。”
    “正如神灵的神职能够影响世界自然的规则，我的异力同样可以。”
    “在我的领域内，只要它判断你的答案是对的，那你不对也对。”
    “反过来，如果它判断你是错的，那哪怕我觉得你是对的，那你依然是错的。”
    “生灵有可能出错，规则绝不会错。”
    “那么年轻的人类，你还有问题吗？”
    “有。”
    若有所思，大英雄再次问道：“那如果就连你的规则也无法判断出对错，那又应该怎么评判呢？”
    “如果是这样，那你就赢了一局。因为赢过规则，同样也是一种赢的办法。”
    “原来如此……”
    轻声低喃，赫拉克勒斯的眉宇缓缓舒展。
    智慧的考验吗？或许是吧，但更多的应该是思维方式的考验。
    斯芬克斯的迷题没有规定作答的时间，理论上答题者如果有无尽的生命，或许也能数清星空的群星，最终在新的星体尚未诞生的那一刻作答，可这是最低端的解决办法。
    反之，如果换一种方式思考，给出一个规则所无法核对的答案出来，那或许就能从另一个角度答出难题。
    比如最简单的，大英雄只要在此向夜之女神倪克斯祈祷，然后谎称自己从女神那里得到了答案，最终给出一个随意的数字。那无论这个答案是真是假，其实都已经是真的了。
    毕竟正如题目自己所说，永夜之主知道问题的答案，所以她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哪怕假的也是真的。而赫拉克勒斯究竟有没有从女神那里得到回应，同样是狮身人面兽的规则所无法求证的。
    如果评判的是一个活人，自然不会接受这种诡辩；但面对一个规则，这很可能就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然，看着斯芬克斯似笑非笑的表情，大英雄就知道，对方应该也想到了这种办法，可它依旧提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两人都知道，假使赫拉克勒斯真的用这种办法回答了问题，那他固然解决了一道难题。
    但与之相对的，另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就会怼到他的脸上。
    拿原始神当借口说谎……这可是神灵在世的卡俄斯。
    想想那些因为一时口嗨而下场惨淡的国王英雄就知道，无论谁敢这么做，都是在拿命去赌女神的大度。
    对这样的人，斯芬克斯也不会介意让他先赢一局。
    “怎么样，想好答案了吗？”
    笑着开口，狮身人面兽的话语好像带着诱惑。
    “看起来你已经有想法了，对吧？”
    “真是聪明的人类，呵呵，你和你的同类们并不一样……来吧，凡人，说出你的答案。”
    “凭借自己的智慧答出我的一个问题，这已经足以让你名留史册。”
    “放眼过去千百年，也只有少数几个人做到过。”
    “俄狄浦斯就是这样，而且他答出的问题远没有你困难。我只是问他，什么样的东西早上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而他告诉我，那就是‘人’。”
    “多么简单的迷题，远远无法和你相比。来吧，给出你的答案。往后一万年，我都会记得你的答复的。”
    “是吗？”
    “一万年……还真是很久的一段时间。”
    微微摇头，看着纵使趴在地上也依然高大的妖魔，赫拉克勒斯不由笑了笑。
    “既然这样，请你，以及你的规则听好我的答案。”
    “梦，我认为天上的星星和梦一样多，就是那天上和地下，世间一切生灵所具备的梦境。”
    “它们堆积如山，它们汇聚成渊……它一同构建成了灵界的一部分，世人用【梦灵界】称呼它。”
    “或许不久的将来，我将亲自去那里寻找一些答案，但至少现在，这就是我的答复。”
    “一如你作为出题者不知星星和石子的数量，作为答题者，我也不必知道梦的数量。”
    “你那强大的规则想来会替我衡量二者的大小——所以斯芬克斯，我的答案对了吗？”
    “……”
    场中一时沉默，只有妖魔与英雄在对视。
    隐约之间，一道无形的规则划过天地。
    星星是夜之母衣摆上的装点，可她从未把星星视作自己的东西。
    所以在规则的作用下，群星的数量理所当然的清楚了。
    石子是地母褐衣上的尘埃，但盖亚的眼里也不会有这些灰尘。
    于是在规则的作用下，石子的数量也理所当然的清楚了。
    然而当无形的规则掠过天地，一道扎根在时空的深处，贯穿过去和未来的阴影挡在了它的面前。
    妖魔的异力在此一触即溃，它无法统计梦的数量。
    下一刻，规则回转，重新落回了这片山谷当中。
    看着赫拉克勒斯自信的神情，大妖魔艰难的点点头。
    “是的……你是对的。”
    “天上的星星数不清，可你将它数清了，它和生灵的梦一样多。”
    “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了一个生命……这是你得出的答案，而现在，它就是世间的真理。”
    “第一个问题你答对了，恭喜你，年轻的人类……说起来我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赫拉克勒斯。”
    平静开口，大英雄丝毫不奇怪自己的胜利。
    “记住我的名字吧……未来一万年，这就是你在正义女神的身边需要记住的称呼了。”
    ······
    灵界第三层，梦灵界。
    幻梦如泡影，千层万绪，万道千流。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新的梦境在这里诞生，又有旧的梦境在这里破灭。
    除了极少数古老的梦域，以及更为稀少的‘古神之梦’，整片梦灵界的疆域就在不断的生成与破灭中嬗变，又在破灭和生成中扩张。
    作为这里的管理者，伊瑟拉妮娅很喜欢这样。
    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她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张开自己的双翼，让遮天蔽日的阴影覆盖界空，使得整个梦灵界在收缩到极限的时候能够稳固，扩张到极点的时候也不至于虚浮，一张一合之间，界空的力量自然就会增长。
    而她则可以躺在梦境组成的云朵上，像吃点心一样将一些有意思的梦境吃掉。
    没有任何恶意，心灵之龙没有世俗的善恶之分。她只是遵循自己的天性，完成自己的‘功德’。
    明心是功，见性是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源自心灵的奥秘自然就涌入心头了。
    对此，莱恩也曾一度有些羡慕。
    因为他能看的出来，按照这个步骤走下去，恐怕当【梦】的领域跨过某一个限度，与之共同生长的心灵之龙或许不仅能随之晋升，甚至她都不再需要什么‘神格’来限制梦的力量。
    天地与之并生，万物与之同一……最纯粹的心灵，就是足以拒绝一切外在干扰的最大盾牌。
    当然，这种抵抗看似完美，实则也存在着限制。
    和莱恩所追寻的那种一旦完成，哪怕将来迈入伟大神力的巅峰也再无需担忧源力污染人格的道路不同，单纯心灵的抵抗存在上限，恐怕最多也就能在22、23的样子。
    除非伊瑟拉妮娅最终不仅放弃了世俗意义上的善恶对错，就连人性的概念也跟着放弃，那她倒是有可能彻底摒弃源力的影响——然而如果真的那样，那么她恐怕与塔尔塔洛斯的状态也没什么区别。
    与其说是成功，不如说是永眠。
    只是对白而言，她本来也不需要肖想太过崇高的境界。如今的【梦】尚且没有形成真正的象征，自然更谈不上承受上限的多寡。
    吃了睡，睡了玩，玩了吃，吃了睡，这就是伊瑟拉妮娅的日常，唯独今天有些不一样。
    梦界的核心，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
    白睁开水晶般清澈的眸子向外看去……在那个人间的角落，她看到了狮身人面的巨兽，古老的泰坦之子，信仰封神的神灵，以及一个让她直觉有一点点奇怪，却又不知道哪里奇怪的真神。
    嗯……还有一个女神也在旁边。
    看她腰间的那把剑，大概就是梦境里常常被人提到的那个，掌管着人间【正义】的神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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