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无常

    我和刘德利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天上稀稀拉拉的撒着小青雪。
    雪虽然小，但是降温的作用却很明显。
    我裹了裹身上的貂跟刘德利道：“这点雪还挺应景的啊，黑子家里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黑子是哪里人呢，问问大哥，咱们得去看看，棋牌室和西院的局子，先都停了吧……”
    刘德利连忙道：“林子，你先别去了，我在里头的时候，所里的户籍小赵我俩我都聊了，黑子是大哥那边的人，大哥昨儿就坐飞机走了，亲自去处理的。
    “听说他不但有老爹老妈，还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呢，你去了能顶什么用呢？你是能掏得起钱，还是又能里料理好他的后事呢？”
    听了这话，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
    黑子上我这边，才没有多少天的时间，就替我顶了一条命。
    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我道，不管怎么说吧，我也得去一趟，在黑子的坟前磕几个头啊。
    刘德利挥手道：“等等，稍微等等，等大哥回来再说，这会儿，人家那头，没准还是下葬呢，你磕什么头啊磕头，你有这份心，这头什么时候磕不行。
    “这会儿大哥不在这，这局面你得稳住喽！”
    刘德利的话不无道理。
    磕头报恩，也的确不急于这一时……
    我于是点点头，拍了拍刘德利的肩膀，苦笑了一下：“听你的！”
    说着话的功夫，我就听手机的短信“叮”的一声……
    我打开一开，顿时浑身一哆嗦……
    我的账号上进来三百万的款项。
    这他妈是哪里的钱？
    什么情况啊卧槽？
    正惊魂不定的档口，电话紧接着过来。
    我一看，是李学青的，顿时内心大定。
    我接了电话：“哎，大哥！”
    李学青直接道：“钱过去了吧？”
    我点头道：“过来了大哥，什么情况啊这是？”
    李学青道：“我出来一趟，处理一下黑子这边的事情，镇里头有点杂事儿，你替我处理一下子，镇里头吕英那房子有三亩多地的院子，要出手，我们俩已经商量好了。
    “回头，你跟他接洽一下子，把房本给我拿过来。
    “我估计得一个星期左右吧，能回去。
    “把房本拿过来之后，你赶紧把那个场地处理一下子，扣个十一米六的铁皮库，然后把那三亩地给我浇上水泥地面，钱不够了跟我说。
    “另外呢，我这几天不在家嘛，冷库那边马上来几个收货的流商，你把他们安排到吕英那房子里，派个精神点的人盯着，把收货的斤数记清楚喽，少一斤就少好几毛钱呢。
    “那帮南边的南蛮子，精的很，一个不注意，几千块就没了。”
    我点头：“我记住了大哥，大哥，黑子这……”
    “黑子这的事儿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了！”
    李学青直接打断我的话，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都是命！”
    我点点头道：“那，大哥，场子这边……”
    “跟场子有什么关系？”
    李学青的口气马上变的冰冷：“西院的场子暂停一个星期，棋盘室那边的场子继续！”
    “好了我知道了大哥！”
    挂了电话。
    我的微信叮叮叮的响了好几下。
    我一看，只见，李学青把王凤英，高兰，张伟，刘权，以及班勇的微信，都给我推了过来……
    后面还跟着一句话：他们不联系你，你也别联系他们。除了玩的事情，别的能不聊就不聊！
    我回了一句：明白！
    我依次加了他们的微信。
    他们当然都通过了。
    但是，除了高兰给我发了一个打招呼的笑脸，剩下的，别说说话了，连一个表情包都没有……
    这是正常的。
    因为，说实话，我能加上他们的微信，是因为李学青跟他们打了招呼。否则，我就是那个连给他们拍马屁都没有那个资格，那个机会的人……
    收了手机，我和刘德利迎着这一路的小青雪，步行回了棋牌室。
    在开门的瞬间，我惊讶了……
    一楼的麻将馆，依然爆满，六桌子的麻将满员不说，甚至还闲了七八个蹲坑卖呆儿的……
    见我进来，纷纷跟我打招呼。
    按道理说，麻将馆这边出了事儿，我觉得，我这棋牌室，至少得沉寂个把月的，才能缓过来。
    但是事实证明，我他妈想多了……
    这一瞬间，我忽然想起来鲁迅老爷子而已集里头的一段印象深刻的话：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
    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
    对面是弄孩子。
    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
    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原来这人间真的是，人类个体之间在感情上，他们其实做不到同频共振和感同身受的。
    每个人都只沉溺于自己的生活，这人和人之间的悲欢状态真的独立的，断裂的。
    这看起来有点冷血和不道德，但是，这就是活生生的人间……
    不过，这挺好！
    他们这些人，基本没有人认识黑子。
    黑子的生死，甚至成了他们口中说话唠嗑的谈资。
    也是啊，我们其实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凭吊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呢？
    死的人死了，活的人还得活着。
    跟众人打过了招呼，我来到二楼。
    令我再次惊异的是，二楼的场面，谈不上大爆，但是依然火爆……
    很多从外地打工回来的乡亲，也都纷纷的跟我打招呼。
    陈蓝与杨娇坐庄，陈蓝正在发牌，见我进来，跟我点头示意了一下。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了一样……
    我来到卧室，仰躺在床上，有那么一瞬间，恍若隔世。
    我，欠了黑子一个永远无法偿还的债……
    黑暗的房间里，我摸出手机打开，反反复复的听着我收藏的一则十分喜欢的短视频。
    里面，张三的声音袅袅传来：
    若非命运的庇护
    你早就没了……
    你所有的梦想
    你所有对人生远大的规划
    都会烟消云散
    都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就是在黑夜中看到了微光嘛
    你就朝微光的方向走过去
    虽然有的时候你会怀疑
    你会觉得是不是走错了……
    但是
    所有的怀疑都是为了确信嘛
    有很多事情，不断的提醒你——
    人
    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