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梅子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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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房内静默了一瞬。
    青梧撇撇嘴,忽地问了一句:“那江玖拾到底什么来路?”
    说来也是奇怪,事事都能与她扯上干系。
    王放一家,孙万福,顾珩……到现在,竟然都扯到了五年前的江离。
    庄羽沉着脸没有回答。
    江玖拾或许与五年前的江家有关,这事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的认知里,江离一家三口早在五年前就都死绝了。
    江离是他亲手除去的,另外母女二人他们更是再三确认,大火燃起之时人都在房内。
    门窗紧闭,房瓦完好,地面严实,两个根本不会武功的女流之辈,除非有通天的本事,或是有高人相救,否则怎么可能逃出生天捡回一条命?
    庄羽不信。
    当初家主发现江离是个“可用之人”后,庄羽早就派人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查的一清二楚。
    江家上下只余他一名男丁独苗,再查的深远些,还有些平日里并无来往的远亲,那时都早已四散各地。
    江离此人,的确是一名能工巧匠,而最令家主看中的则是他身家清白,又不与什么人沾亲带故。
    一个空有能力,却无依仗的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后来的事也的确如他们所料一般,进展得十分顺利。
    甚至江家三口人身死之后,都并无一人前来领取他们的尸首,最后还是京城府衙做主将几人安葬了。
    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现如今……突然冒出一个江玖拾来?
    不过,仅凭两只相似的竹哨和同样的姓氏,还不能完全确定江玖拾与江离有关。
    且从查探到的消息来看,江玖拾户籍落在岭南道青石县,与京城隔了十万八千里,怎么看都关联不大。
    除非……在青石县之前的经历,她有所隐瞒。
    其实最快的法子便是将人直接抓起来审问,按庄羽的手段,不怕她不开口。
    可这江玖拾近日来凭着个什么叫金丝香球的东西,不但有了范家金行作为她固定的合作伙伴,还与扬州刺史郦康的家眷都搭上了线。
    若自己贸然出手,她突然失踪,想必找她的人会有不少,且如果当真牵扯到了郦家,也不是很好收场。
    郦康此人……城府极深,心思又太过活络,并不是个好拿捏的人。
    先前王放的案子家主令陶嵩给他传信,郦康反手就是向他讨要了一纸婚书。
    再加上接替霍英长史之位的官员大约下月月初就会到任……就在这几日了。
    新长史的行踪十分低调隐秘,庄羽多番探问,也只知道他是圣上钦点的人选,却打听不出姓甚名谁,更不知他是谁的人。
    水面之下,并不平静。
    眼下并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只能暂时缓缓,徐徐图之。
    庄羽若有所思地看向笼子里那只陷入昏迷的畜生,冷声回道:“已经在查了,先等等消息吧。”
    等确认了江玖拾的身份后——再动手也不迟。
    青梧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竹笼:“这鸟……庄首领打算如何安置?”
    既然不让自己杀了它,那总得有个地方存放这鸟吧,天字号的客房也不能一直这么住下去。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
    庄羽有些头疼。
    这鸟一醒来就闹得厉害,自己在此地隐姓埋名居无定所,身后还有难缠的追兵,带着这么个东西几乎是给自己打了块名牌,实在太过招眼。
    他想了想道:“这鸟,还得先麻烦青梧先生帮我带去山上安置。”
    青梧闻言有些意外:“你就不怕我弄死它?”
    庄羽沉默了一会:“还请先生手下留情。”
    他不是不担心,但目前来看的确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青梧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道:“我尽量。”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许久,青梧推开一线窗缝张望了一会儿。
    天色已逐渐变得暗沉,是时候该回山上了。
    这寻常人间,早已不是他习惯呆的地方。
    青梧随手找了块布将鸟笼一遮,提起笼子朝庄羽摇了摇:“庄首领,天色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庄羽回应,自顾自的就推开门离开了。
    及至到了客房门外,青梧周身散漫不羁的行止做派霎时褪得一干二净,转眼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换上一副安然闲适的模样。
    ……
    等青梧走得远了,庄羽才轻轻敲了敲桌面几下。
    下一瞬,房檐上轻飘飘落下一人,近前朝庄羽一拜:“聂童见过首领。”
    聂童方才一直藏在屋顶上,刚巧淋了场雨,虽然带着斗笠,可身上难免染湿,这一落地便踩出了几个水印。
    庄羽摆了摆手:“不急着回话,先去换身衣裳。”
    聂童谢过他,飞快脱下一身湿衣换上干衣,又回到了庄羽身边站定。
    庄羽这才问他:“这几日情况如何,人可甩脱了?”
    聂童答:“回首领,近日那人未曾出现过。”
    庄羽颔首,却不敢彻底放心。
    自那天夜里他们去过王家之后,就一路被人尾随跟踪,那些人似是深谙行踪轨迹的路数,怎么甩都甩不脱。
    无奈之下,庄羽只好将人分作几路,每队人马都从不同的路线走。
    其中自己的那一队人马回京城给家主复命,其他的则都负责引开视线,解决身后的追兵。
    在跟着自己的这些人中,有一人极为难缠。
    那人武功奇高,影如鬼魅,好几次差点被他近了身。
    好在他的目标主要集中在自己身上,庄羽发现后便改了主意,令另一队心腹带着人回京,自己则留下引开那人视线。
    好在,回京的人手已安全到达。
    庄羽心稍定,见甩不开那人,便改道回了扬州。
    一来见一见青梧,传达家主的命令,二来这新任长史就要到了,他也好探一探那人的虚实。
    现在又多了江玖拾的事。
    阴差阳错之下,这扬州倒是回对了。
    只是说来倒也奇怪,自从庄羽回到扬州后,那人反倒是不怎么现身了。
    不过庄羽仍不敢贸然暴露自己,不但隔几日就更换住所,且无论是到哪里,都习惯将门窗全部合拢,屋顶、窗外、楼下等各处也都布置着他的人手。
    这才过了几日颠沛却平静的日子。
    庄羽想了想,又问道:“江玖拾的来历,打听的如何了?”
    聂童有些犹豫:“今日首领吩咐后,属下已即刻安排人手去探,只是要追查五年的旧事,恐需要些时日。”
    其实不但如此,五年前江家有关的各种线索痕迹,早就被他们擦干抹净了。
    如今要反查,能入手的地方倒是不太多。
    庄羽揉了揉眉心:“尽快吧。”
    “青梧那边可也派人过去了?”
    聂童抱拳回禀:“已派人过去了。”
    庄羽颔首:“和他们说一声,莫要离得太近,那人疯起来手上可没个轻重。”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房门突然被人叩响:“客人,小人阿平,来给您送梅子姜。”
    梅子姜。
    百福客栈里有庄羽的人,这是与他约定的急讯暗号。
    庄羽蹙眉起身,示意聂童去开门。
    阿平自己并未进屋,只将一碟梅子姜递给聂童后便转去了下一间客房。
    聂童将碟子放在桌案上,用匕首将每块梅子姜都切开——果然在其中一块里发现了一张字条。
    庄羽接过,铺展开来。
    字条上是一行蝇头小楷:有人放火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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