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花柿其实有点不自在。
    网恋和奔现的差别很大，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想很久再回复，也没有表情包来缓解尴尬。
    尤其达米安还是一个深色皮肤的异国臭脸男孩……
    而且他们除了游戏以外也没多少共同话题，她跟达米安交往的目的就是为了学习英语。
    为了能快速熟练地掌握英语，她每天都会给达米安发英语小作文。达米安的话很少，除了检查语病和错词之外，他几乎不会说多余的话。
    时间一长，花柿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给别人添了很大的麻烦。
    为了让自己能心安理得地继续麻烦达米安，并且自己确实挺喜欢他的，于是她挑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告白了。
    大家应该会对自己的恋人更宽容一点，对吧？而且这样的话，达米安也能放心向她倾诉烦恼吧？
    达米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好耶，这下可以肆无忌惮地发小作文了！
    虽然他们的时间对不上，达米安的回复也没那么多，但是花柿觉得，确定关系后的他耐心比以前强多了。
    这之后他的回复虽然还是很公式化，但是偶尔他会在小作文后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圈出语病句时会详细地告诉她修改思路。
    有点像小老师。
    时间回到现在，小老师的脸色不太好看，可能他真的不喜欢小鳄鱼吧。
    花柿再次提出给达米安换双拖鞋之后，达米安拒绝了。
    气氛陷入僵局。
    花柿咽了咽，如果把他当一个普通的客人会不会好一些？
    她突然想到早餐剩下来的一块糖浆煎饼，找到了话题。
    “达米安，你要吃煎饼吗？”
    达米安的屁股堪堪沾上沙发表面，闻言刚想说什么，就见花柿小跑着跑向厨房，一个“不”字在嘴边拐了一个弯变成了“好吧，谢谢。”
    他知道中国人很喜欢给客人投喂食物，这是他们的待客之道。
    花柿端着一个小碟子过来，上面放着焦糖色的煎饼，只有花柿的拳头大小，达米安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早饭吃得饱饱的，再多就吃不下了。
    再次道了一声谢后，他接过叉子优雅而快速地把煎饼吃完了。
    一般的味道，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等他放下叉子就看到花柿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达米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并没有发现食物残渣。
    “怎么了？哪里不对？”
    花柿赞叹：“你吃饭的样子很好看，而且好快哦，像蛇一样，‘咕咚’一声就吞下去了，根本不用嚼诶。”
    达米安：“……”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花柿总能对他的话语和行为作出非常即时的反馈，在他看来这是非常可爱的地方，让他觉得自己的一切行为都被人所期待。
    但有时也让人啼笑皆非，就比如现在。煎饼没让他噎住，这句话真的让他噎住了。
    他哽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很有想象力，挺好的。”
    接下来两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尴尬蔓延。
    达米安难得坐立难安，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接话能力太差把天聊死了。
    不少人说他不会说话，他都没放在心上，直到现在他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短板带给他的困扰，他的脚指头已经快把小鳄鱼抠烂了。
    “你喜欢吃甜……？”
    “你要来我房间玩吗？”
    达米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咽下即将出口的话，沉默了一瞬，“什么？”
    花柿重复道：“你要来我房间玩吗？”
    达米安的耳朵有变红的趋势，“你的房间？”
    才十三岁耳朵就坏掉了吗？
    但她还是好脾气地再次重复：“对，我的房间。可以看到大海哦。”
    达米安强撑着冷酷的表情点头道：“可以，看看也无妨。”
    花柿就站起来，带着达米安朝二楼卧室走去。
    直到她进了房间，来到阳台，回过头才发现达米安笔直地站在房间门口。
    花柿：“……你在干什么？房间门口看不见海的。”
    达米安：“你就这么让一个陌生男人进房间？”
    花柿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一下子被问住了。
    达米安：“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他嗤笑一声，一脚踏进来。
    花柿诚实道：“不是，我只是在想，达米安不算男人呢，是小男孩。”
    达米安瞪大了眼睛，绿色眼珠轻轻颤动，有点生气了，“我当然是个男人，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但是顺毛摸准没错，花柿点点头，乖巧地看着他，“好的，你证明吧。”
    达米安欲言又止，看样子噎得不轻。他暗暗咬牙，僵在原地半晌，在对上花柿黑黝黝的眼珠后瞬间泄了气。
    “反正我就是男人，不是小男孩。”
    花柿：“好哦。”
    达米安：“……”
    没有再探究达米安的小脾气，花柿高兴地招呼他，“快过来看，从这里看大海很漂亮。”
    花柿在阳台催促他，他收拾了一下表情，双手插兜拽拽地走到花柿身后。
    海滩很普通，并不像一般的度假海滩一般砂石丰富。这里面积也不大，边缘布满礁石。礁石往后就是山脚，植被非常茂盛，也算是有点野趣。
    花柿正一脸赞叹地看着大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还能看到几只海鸥在肆意翱翔。
    他被花柿的快乐所感染，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刚才的尴尬，出口却是“嘁，这也能叫海滩？”
    花柿的笑容顿住，乌溜溜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
    “好刻薄，达米安。”
    达米安身形瞬间僵硬，他绷着脸眺望大海的方向，风吹乱了他额前碎发，遮住了他再次颤动的墨绿色眼瞳。
    “我是说以后我可以带你去更大的海滩，那里可以晒日光浴、堆沙子，你要是愿意我们还能出海玩。”
    听到可以出海玩，花柿的眼睛瞬间一亮。
    “真的吗？真的可以出海玩吗？可是出海要坐船吧，你有船吗？”
    达米安插在裤兜里紧紧握起的拳头倏然一松，他语气中带点骄傲：“当然，我有属于自己的船，还考了驾驶证，到时候我带你出海好好转转。”
    别了吧，只有他们两个的船她不敢坐。
    但是她还是很高兴，欢快地答应了达米安。达米安的表情更加得意了。
    两人就这么站在阳台上吹海风，达米安想到花柿似乎来自云南的一个小村庄。云南地处内陆，她又没有出过云南，才会对这么一个小小的海滩感到惊喜不已。
    达米安看着笑容满面的花柿，问：“要去海边玩吗？”
    花柿立刻就想答应，但是想到妈妈的嘱托，犹豫了。
    “妈妈说这里的治安不好，我们两个小孩子遇到坏人怎么办？而且我不会游泳，要是被浪拍下去就完蛋了。”
    达米安对此种担心持不屑态度，他靠在栏杆上随意道：“这非常简单，如果遇到坏人我就打爆他们的脑袋。至于游泳的问题，我们又不去海里，只是在沙滩上玩一玩，不会被浪卷走的。”
    花柿心想，达米安又在说大话。他也只是个小孩子，要是遇到成年人，还不是会被强行带走。
    而且她觉得哥谭的成年人和中国成年人很不一样，实力不好说，但是块头确实大了一圈，对付达米安这个小孩肯定也就是一拳的事。
    但是她对海真的非常好奇，妈妈接下来会很忙，肯定没时间陪她去海边玩。而且现在是白天，她跟达米安遇到坏人的概率肯定会大大降低。
    她开开心心地答应道：“好啊。那你等等我，我准备一下。”
    说完她就蹿进衣帽间不知道捣鼓什么，达米安就打量起她的房间。
    花柿的房间跟楼下差不多，存在一些前主人留下的痕迹。属于花柿的东西非常好辨认，它们大多色彩鲜艳，跳脱可爱。
    有许多像他脚上的小鳄鱼一样又丑又可爱的元素分布在房间的角角落落，有脑袋开花的鸭子夜灯，河豚笔筒，青蛙挂钩等等。
    他只是稍作打量就移开视线，正当他想继续看海时，滑动的视线就捕捉到阳台上的一个天青色罐子。
    罐子看起来有点年岁了，表面被人擦拭得非常干净。
    罐身分布着裂纹，他了解过这种工艺，名为冰裂纹。
    花柿戴着一个大大的遮阳帽，斜挎着一只狮子头包包从衣帽间出来，发现达米安正捧着骨灰罐细细打量，眼中满是挑剔的赞叹。
    她赶快上前拿过罐子放回架子上，嘴里嘟囔着：“小孩不懂事，外公外婆别生气。”
    达米安盯着罐子感叹，“很漂亮，在美国很难看到这么漂亮的瓷器。”
    花柿抿抿嘴，小声道：“那你也不能碰。妈妈还不知道你呢，外公外婆就更不能知道了。”
    达米安的大脑飞速运转，“……外公外婆？”
    花柿：“嗯。”
    达米安：“可是罐子很轻。”
    花柿：“大部分都去海里了，这里只剩一丢丢。”
    达米安：“……”
    达米安十三年的无语的次数加起来都没今天多，他自诩聪明过人、成熟冷静，但是在与花柿见面的短短半个小时里，他已经好几次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他的脑袋好像被什么粘稠的东西糊住，不会转了。
    “走吧达米安，我们去海边玩。”
    “……哦。”
    花柿招呼达米安下楼，两人穿过大大小小的弄堂，顺利到达海滩。
    她跟达米安一个黄皮肤一个深色皮肤，这个组合似乎有点奇怪，对他们行注目礼的人很多，但是都被达米安瞪回去了。
    花柿看了眼达米安，没想到他长得小小的，脾气还挺大。
    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好，就算是在安全的中国，脾气好也容易被人欺负，更何况是犯罪率那么高的哥谭。
    达米安这么矮，一定经常被人欺负，再不凶一点都不知道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