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写个话剧试试

    长安街西延长线，复兴门外三里，有块儿叫木樨地的地方。</br>　　以前这片是燕京的城外，苜蓿长的特别好，所以叫苜蓿地，后来觉得这名字不雅，因为苜蓿是喂马的草料，就改成了木樨地。</br>　　江弦从13路公交车上下来，BK640圆头圆脑、红白相间，京城人管它叫小骡子，像是山寨版斯柯达。</br>　　遥遥望见复兴门外大街南侧的两座高层住宅楼，文化界的名人几乎都住这儿。</br>　　江弦先上街边儿，跟京郊的农民买了点儿水果，旁边儿的人民群众小声哔哔着。</br>　　“听说了没，那位，这两天也搬进部长楼里了。”</br>　　“谁啊？”</br>　　“工业学大庆，农业学”</br>　　“哟，他啊，这是怎么的，辞了？”</br>　　“早辞了，报纸啥的天天骂，搁谁谁不闹心啊。”</br>　　“你说这，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br>　　“谁说不是呐。”</br>　　江弦拎着一网兜水果，捂着耳朵赶紧跑了。</br>　　这特么大白天的说啥国事儿啊，京城屁大点地方，给朝阳群众听见了把你们连窝端了。</br>　　今天来这儿，自然是收着了指导老师曹禺的召唤，按着万方给的地址，进到22号楼6号门，这是个大单元，还有电梯。</br>　　敲三下门。</br>　　开门的是和江弦同龄的一位女同志，短发，颇有几分姿色，身上还有一种，嗯，旧式文人的婉约气质。</br>　　“您就是万方同志吧？”</br>　　万方点了点头，“江弦同志是吧，请进。”</br>　　曹禺已经在等候着了，看到江弦，脸上堆出一抹笑容。</br>　　“真是不好意思，耽搁了这么久。”他面露歉疚。</br>　　江弦吓了一跳，“您可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收下我，文讲所里该没老师要我了。”</br>　　俩人寒暄一阵，江弦参观了下这间屋子。</br>　　房子面积还算大，客厅放了张沙发、茶几，还有满壁的图书，墙上挂着一幅红梅条幅。</br>　　江弦瞥一眼落款</br>　　——关山月。</br>　　嚯。</br>　　关山月的代表作就说两个吧，人民大会堂的《江山如此多娇》，联X国中国厅的《报春图》.</br>　　俩人坐下来，江弦喝了口万方倒的茶水，“上次听您讲课真是意犹未尽。”</br>　　曹禺曾经在文讲所里讲过一堂课，讲的非常好，他有授课的经验，曾经当过复旦的老师，还是中戏的副院长，每堂课听课的学生连窗户都能爬满。</br>　　他讲课的时候很有特色，讲着讲着他就化身话剧中的角色，比如讲萧伯纳的《康蒂妲》，就立刻亲自上马扮演康蒂妲，激情地朗诵。</br>　　因为他不仅是个剧作家，还是一名专业的话剧演员。</br>　　这就不得不提一嘴，曹老当年还女装你敢信？甚至男扮女装还成了剧团台柱子，上了报纸。</br>　　当然，这是因为当时男女不能同台演出，无奈而女装。</br>　　“我这次访问了英国、法国、美国，其中在英国印象最深，我看了他们的歌剧《阿芒得斯》。”</br>　　《阿芒得斯》讲的是莫扎特之死，莫扎特死因是世界第十一大未解之谜，这部歌剧把它演成了阿沙利瑞出于嫉妒谋杀了莫扎特。</br>　　曹禺讲起了这部歌剧的末尾，讲到最精彩的部分——</br>　　主角阿沙利瑞承认了自己谋杀，并且走到台前，面对整个大厅的观众，大声问：</br>　　“伱们谁又不是扼杀天才的刽子手？！”</br>　　念出这句台词的时候，曹禺“腾”一下站起，声色俱厉，抬手指向江弦。</br>　　他头皮发麻。</br>　　就好像忽然被人揭开假面，露出阴暗和肮脏。</br>　　什么叫大师？</br>　　这一刻江弦算是彻底感受到了。</br>　　又和曹禺谈论起文学馆的事情，曹禺听了很激动，强烈的支持，甚至愿意捐献一切资料。</br>　　江弦带着一节课的感悟告辞。</br>　　临走前，曹禺说，“你不妨大胆的写个话剧剧本，我拿来看过，也能有的放矢的讲给你听，当然，是你有兴趣的话。”</br>　　写个话剧剧本？</br>　　江弦若有所思，颔首告辞。</br>　　曹禺的女儿万方出来送他，一块儿迈步进了电梯。</br>　　“万方同志，今天打搅了。”</br>　　万方笑了笑，“没关系，我还是第一次听我爸讲课。”</br>　　“你没听他老人家讲过东西？”江弦一阵诧异。</br>　　据他所知万方也在文学方面有涉猎，曾经担任过《剧本月刊》的编辑，如今在中央歌剧院担任编剧，不可能没得到过曹禺的指点吧。</br>　　“没有。”万方摇了摇头，“我和他从来是各自创作，绝不干涉，我没听他讲过任何东西，他也从不给我讲。”</br>　　“.”</br>　　江弦吃了一惊，这倒是他没想到的。</br>　　“我以前很抵触看他的东西，他的话剧我也有几部没完整的看过。”万方一脸腼腆。</br>　　她母亲地位特殊，她以前又比较叛逆，加上那种环境</br>　　“不过你的写的很好。”万方一脸欣喜，“你的每一篇我都看过，刚才没好意思拿出来，你出版的几部作品我都有买。”</br>　　“感谢、感谢。”江弦不好意思的笑笑。</br>　　内心也是忍不住一阵欣喜，没想到他还有一个这样身份的忠实读者。</br>　　“我有个不情之请。”</br>　　两人走出电梯，万方面露不好意思之色，“我写了一部短篇，投稿不过，能不能请你帮我做下批改？”</br>　　“我批改？怎么不拿给小林姐。”江弦意外。</br>　　万方脸上闪过一丝别扭，“我不是太想麻烦她。”</br>　　江弦多半也能猜出来点，李小林说话一向直率，万方看上去又比较要面子。</br>　　“好吧，我帮你看看。”</br>　　“你喜欢看歌剧么？”万方和他商量着，“我不白请你帮忙，送你两张中央歌剧院的门票。”</br>　　“歌剧？好啊。”</br>　　江弦欣然收下，他记得朱琳是喜欢看歌剧的，尤其喜欢《蝴蝶夫人》。</br>　　普契尼创作的，跟《奢香夫人》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br>　　和万方告辞，离开部长楼。</br>　　瞅着一对老头老太太携手漫步，江弦无端的猜想或许会是钱钟书和杨绛，毕竟他们俩真住这座楼。</br>　　他也没去叨扰。</br>　　搭乘着13路回去，路上想着曹禺让他写话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