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老头儿的稿子

    [“四叔说赢了你一万块，心里不安呐。”</br>　　“小意思，不如我们再来赌球，赌这两个球。”]</br>　　“江弦同志，你写什么呢？”王安忆不知何时凑到了江弦身旁。</br>　　他不动声色的把稿子遮遮。</br>　　这是他闲来无事，写着准备拿给《故事会》捞金的新故事。</br>　　“安忆同志，有事么？”</br>　　“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伱帮我看看这篇意识流的稿子.”王安忆不大好意思道。</br>　　江弦接过她手里的稿子，题目叫《小院琐记》。</br>　　江弦端起杯子喝一口水，哐的放下。</br>　　这篇不起眼的，正如它的题目一样不起眼。</br>　　但江弦还真知道它。</br>　　不为别的，朱琳演过，而且演的就是这的女主角，桑桑。</br>　　拍摄阵容那叫一个豪华，导演田壮壮、谢晓晶、张建亚和崔小芹，摄影组是张艺谋、侯咏、吕乐和张会军。</br>　　为啥这么牛逼呢？</br>　　因为这是田壮壮的毕业作品。</br>　　这个阵容，堪称北影学院78级毕业作业拍摄的“黄金组合”。</br>　　就改编自这篇不起眼的。</br>　　翌日。</br>　　江弦把这份薄薄的稿子递给王安忆，“我帮你圈了些问题出来。”</br>　　对于改稿子这事儿，江弦比写都熟练，他现在当半个编辑没有任何问题。</br>　　王安忆一看自己那份稿子，眼就有点花。</br>　　这是稿子？这不是一幅画？</br>　　再凑近一看，才发现是这张纸带颜色的面积，跟素描似得，快把纸张本身的白色给覆盖住了。</br>　　她本身的写作，就喜欢把字写的特别小，又特别喜欢在修改途中乱画符号，手稿本来就难以识别，江弦又加以三种颜色涂抹。</br>　　她现在甚至看不清原文。</br>　　“这里为什么要改？”她努力拿笔尖指出一处，江弦把那里的“五角钱”圈住，还打了个问号。</br>　　“五角钱太多了。”</br>　　江弦一脸平淡的解释：“你这里写，贫困代表老姜夫妇两口子为5角钱吵架，想表达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让两个人拌嘴，但5角钱分明是一件天大的事儿，5分钱还差不多。”</br>　　“.”</br>　　王安忆又忿忿不平的问了几处，江弦总是能说出他的理由。</br>　　到后面都激动的气都急了，结果江弦忽然来一句，“安忆同志，你这篇稿子我约定了。”</br>　　“啊？”</br>　　“你赶快改好，回头我帮你发在《京城文艺》上面。”江弦直接以一种不容反驳的口吻安排好了这件事。</br>　　王安忆愣了半天，“你去《京城文艺》当编辑了？”</br>　　江弦淡然一笑，不置可否。</br>　　他太喜欢让别人猜了。</br>　　他这马上上任编委了，总得拿点成绩出来。</br>　　一篇《小园琐事》，不够。</br>　　没上课。</br>　　他坐18路，往甘家口去了一趟。</br>　　阜成路南有几栋楼，其中几栋是新X社的宿舍。</br>　　手上还提了十个鸡蛋，按着听来的地址，找到一幢楼，上到四楼，敲开门。</br>　　开门的是个精神抖擞的老太太，抱着门扇看他一眼。</br>　　“我们家不换鸡蛋、我们家不换鸡蛋。”</br>　　“我不是换鸡蛋的。”江弦赶紧把门扒住。</br>　　这会儿好些个京城郊区的农民，都喜欢拿自家产的鸡蛋，挨家挨户敲门，用鸡蛋换粮票。</br>　　“我找汪曾祺。”</br>　　“汪曾祺？”施松卿放他进门儿了。</br>　　江弦搁下鸡蛋，打量一眼四周，拢共两间屋子，三十平米大小。</br>　　贼挤。</br>　　听说汪曾祺一家五口全住这屋，只有小屋有个桌子，汪曾祺他女儿上晚班前得睡一觉，汪曾祺就写不了东西，在外面急的转圈，跟只下蛋鸡似的。</br>　　“老头上玉渊潭遛弯儿了，你坐会儿，快回来了。”施松卿说。</br>　　施松卿是汪曾祺的爱人，是新X社的记者，对外部特稿组，英文贼溜。</br>　　俩人正说着话呢，汪曾祺就进来了，看着江弦，两眼一亮。</br>　　“哟，江弦先生！”</br>　　“生分了、生分了。”江弦满脸失望，“以前喊人家江师弟，现在喊人家江弦先生。”</br>　　汪曾祺咧着嘴，“这不是确实好久没见了，你怎么来了？”</br>　　“有个作品集准备出版，我来请你给我写篇序。”江弦诚挚道。</br>　　汪曾祺一听，小狂那劲儿又上来了，“一篇序有什么可写的，不写。”</br>　　“汪曾祺，江弦同志还给你拿了十个鸡蛋。”施松卿在一旁呲得。</br>　　老头儿不说话了，“十个鸡蛋.那我还是写一写吧。”</br>　　江弦奔着蹭饭来的，汪曾祺也乐意给他炫耀一波厨艺，当即下厨做饭，家里没啥菜，除了鸡蛋，就只有老黄瓜、拉秧的西红柿、茄子、冬瓜之类。</br>　　汪曾祺干脆拿茄子剁馅儿，包起了饺子。</br>　　江弦跟施松卿在一旁打下手。</br>　　“听说施松卿同志是管对外报道？”</br>　　施松卿还没说话，汪曾祺小狂起来，脖子一梗，“什么对外报道，就是写点儿中医中药养生的英文特稿，洋鬼子哪看这个。”</br>　　施松卿瞪他一眼，“你住我们单位房子，还看不起我们单位，你连个房子都没有，你嘚瑟什么。”</br>　　“.”他嘟囔两嘴，不说话了，包饺砸。</br>　　江弦这会儿接着打听，“施松卿同志有什么给海外刊物供稿的渠道么？”</br>　　他这不是空口无凭。</br>　　汪曾祺有篇《京城人的遛鸟》，这篇散文怎么来的？施松卿想写个遛鸟的稿件给国外刊物供稿，她又不懂，就让汪曾祺给他介绍。</br>　　汪曾祺说：什么破稿子，我不写。</br>　　施松卿说：你连个房子都没有，你牛个屁，不写你给我滚。</br>　　汪曾祺便写了《京城人的遛鸟》。</br>　　“怎么了，你是想给海外的杂志社供稿？”施松卿好奇起来。</br>　　“我有这个想法。”</br>　　合成《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可不止给了一份中文译稿，还给了一份英译稿，要是不利用一下，也太浪费了。</br>　　他学学林语堂先生，稿费挣一份中文的，再挣一份英文的。</br>　　和施松卿简单聊了聊此事，老夫妇俩对江弦还会写英文稿的事儿惊讶不已。</br>　　“我那会儿学俄文学不会，我就学英语了。”江弦解释说，“谁能想到现在英语反而成主流了。”</br>　　这顿茄子馅的饺子没吃成。</br>　　老头儿引以为傲的厨艺砸了锅，一锅全是破皮饺子，成了片汤，皮是皮，馅儿是馅儿。</br>　　“汪师兄，我还真以为你特会做饭呢。”江弦傻了眼。</br>　　“这、这纯意外。”汪曾祺脸上挂不住，“我上次吃这茄子馅饺子弄挺好的，肯定是你们擀的皮儿不行。”</br>　　“拉倒吧你。”施松卿不客气道，“包饺子包不好，还怪皮儿擀的不行。”</br>　　“就是，拉不出屎你能怪地心引力么。”</br>　　“江师弟，你这比喻，哈哈哈。”</br>　　仨人只好就喝了这锅片儿汤，汤儿倒还挺香。</br>　　江弦吸溜吸溜喝完，掏出手绢擦了擦嘴，才露出真正面目。</br>　　“汪师兄，听说你最近写了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