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畅销密码

    SZ市。</br>　　烟雨蒙蒙的青石板街道。</br>　　17岁的苏童，挎着包独自走着，耳边不时传来自行车铃叮叮当当，河中的商贩摇着橹叫卖年货。</br>　　耳后一群娃子互问互答，他转身看去。</br>　　“春风杨柳多少条？”</br>　　“万千条，春风杨柳万千条。”</br>　　“六亿神州怎么摇？”</br>　　“怎么摇？六亿神州尽舜尧。”</br>　　“.”</br>　　苏童是SZ市第三十九中学的一名学生，今年就要参加高考。</br>　　9岁的时候，他得了一场肾炎，还引发了并发性败血症，只好休学一年在家，从此性格变得“孤独”且“自卑”。</br>　　医生警告他不能吃盐，说同街同病男孩，拿筷子在盐罐沾盐吃，死了，他便一年没敢吃盐，怕死。</br>　　也是因为时刻充满对死亡的恐惧，苏童比同龄人更加多思、敏感。</br>　　“有《收获》么？”他闷头闷脑去到一处售报点。</br>　　“没有。”</br>　　“《十月》呢？”</br>　　“也没了。”</br>　　“那还有什么？”</br>　　“《京城文艺》要不？这个月刚来的。”</br>　　“多少钱？”</br>　　“二毛二。”</br>　　苏童回忆了下，《京城文艺》倒也是部不错的杂刊，从手绢里点出零零散散的钱付去，那是他一分一分节省下来的生活费。</br>　　苏童找了个僻静处，一条一条的看，直到看到《伏羲伏羲》，看到字里行间那些粗俗不堪的描写，以及那些极为震撼的内容，“这、这婶子和侄子？”</br>　　瞬间两眼放光！</br>　　他也算见过世面，9岁那年，他就看过一本极大胆的书，那是上中学的姐姐给了他这个弟弟“赏赐”，在那本书里，他看到了让他面红耳热有关亲吻的乃至性的描写，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叫玛丝洛娃的女人。</br>　　“.”</br>　　苏童看得很专注，保持着一个姿势，某些桥段还要反复去看，极为用心的一个字、一个字多抠几次，体会那其中的脸红心跳。</br>　　菊豆生下了杨天白，不知真相的杨金山，欣喜若狂，喜极生悲，中风瘫了。</br>　　他这一瘫，故事来到一个新高潮：</br>　　菊豆和天青的猖狂几乎不再收敛，杨金山也顿悟他的悲剧。</br>　　“——骚——狗——”</br>　　菊豆不怕了：</br>　　“你瘫了！还想欺我？做梦吧！”</br>　　“我把事情做下了，明说给你。”</br>　　“那人是天青！老不死的你恼吧！”</br>　　苏童越看越觉得真妙，写的太妙！</br>　　尤其是三人挑明之后相处的状态。</br>　　若是他来想，那这段剧情一定是歇斯底里，火山一样爆发。</br>　　但江弦处理的太高级了。</br>　　居然是和谐而充满人性的相处！</br>　　得知了媳妇的丑事，杨金山自杀不成，杀小孽种不成，最后干脆睡起了美觉。</br>　　杨天青还能拉着他一块上河里洗澡，叔侄俩还能为肥皂泡沫惊讶嘻笑。</br>　　“这、这——”</br>　　“太好了！”</br>　　“这写的也太好了！”</br>　　苏童觉得这故事跟真的似得，绝对在哪里发生过似得。</br>　　江弦不是写。</br>　　他是把这真实的一切给记录了下来！</br>　　苏童太喜欢这种风格的作品了。</br>　　欲望支配人生、欲望扭曲人性、欲望困惑人心。</br>　　江弦简直是他的知心哥哥，把他心底所想淋漓尽致的写出来了！</br>　　他下定决心，今年一定要考上京城的大学，去京城，一睹这位作家的风采。</br>　　回家路上，苏童再次路过那个售报点，这会儿竟已被许多人团团堵上。</br>　　“《京城文艺》有没有了？”</br>　　“2月的！我要2月的！”</br>　　“废什么话！我要去年的干啥？”</br>　　“当然是今年2月的！”</br>　　咣当咣当。</br>　　京城驶往西安的火车上。</br>　　准备回家过年的大学生张艺谋，一个人蹲在车厢拥挤的缝隙里。</br>　　他今年30岁了，按理说已经超了高考报名年纪，不过他被是北影厂破格录取，还是全体同学里，唯一领工资上学的学生。</br>　　此刻，他捧着册《京城文艺》专注的读，已看到了文章的最后几行。</br>　　[菊豆小脚把车轮蹬得乱转，搭在上面的长长红布一头骤然飞起，另一头顺着重力扑扑腾腾掉进染池，水车掀起扑扑腾腾的浪声，天青死时染了一半的红布也扑扑通通往水里落，却惊起一团辣人的火。</br>　　“不好啦！不好啦！”</br>　　“着火了！”</br>　　“染坊被点了！”</br>　　洪水峪上空烟雾缭绕，染坊外的人头黑蛆一样扎成了团儿。</br>　　王菊豆终是没有死，事到如今，远近闻名的俏寡妇，已经苍老得不成个样子。</br>　　每逢清明时节，她就去杨家坟地，在两个辨不清是谁的土堆中间坐下，为她伺候过的两个男人高歌一曲，那悲哀的调子是洪水峪所能听到的最动人的音乐。</br>　　“我那苦命的汉子哎——”]</br>　　精彩！</br>　　写的太精彩了！</br>　　张艺谋看的是精神焕发，完全沉浸在的世界里，连车厢内的脚臭、狐臭都忽略掉了。</br>　　“这个杨天青为什么要自杀？”车停了一站，挨着他跟看一路的老哥去上厕所，错过一截儿。</br>　　“因为杨金山死了，他和菊豆分了户。”张艺谋给他解释。</br>　　“俩人碰不上面？”</br>　　“基本碰不上，她是寡妇，盯着她的人多，杨天白也成大小伙儿了，饶不了他。”</br>　　“那不是他儿？”</br>　　“他不认他。”</br>　　张艺谋特意给他翻开其中一页：</br>　　杨天白想着母亲近来的脸色，及堂兄可疑的宁静，头发嗖嗖地竖了起来，他从案板上操起一把菜刀，他心里万分冷静。</br>　　如果堂兄果真做下了，他就剁了他，像切瓜一样剁了他！</br>　　他想杀了母亲！</br>　　他想起后山墙的菜窖，脑袋咣咣地裂起来，窖口捂着盖子，他以刀换了把手电，钻了进去。</br>　　只迈了三节梯格，他就靠在那儿不动了。</br>　　昏黄的光柱照射着土豆堆。</br>　　娘和天青并着头，丑恶地缩着身子。</br>　　杨天白以悲愤的心情，做了一件从未做过的事情。</br>　　他为四十四岁的母亲穿上了裤子。</br>　　“过了这件事儿，杨天青就自杀了。”张艺谋说。</br>　　那老哥看的眼睛越瞪越圆，越睁越亮。</br>　　“牛逼！这作者写的太牛逼了！”</br>　　“哥们儿，伱这是什么书，能不能借我看看？”</br>　　“下一站月台有卖报的，问问有没有这个杂志。”</br>　　“这个写的厉害！”</br>　　听着身旁的夸赞、大呼小叫、唾沫横飞。</br>　　张艺谋顿感与有荣焉。</br>　　心底生出一分希冀。</br>　　“这要是让我拍成电影多好。”</br>　　《京城文艺》编辑部。</br>　　这会儿的春节，从初一到初三，一共放假三天，没调休的制度，所以临近年三十，编辑们依旧坚守在工作的岗位。</br>　　“这才几天啊，京城的几个售报点的2月刊已经全卖光了！”</br>　　“还有剩的么？”</br>　　“1月刊还有，2月刊剩的那一批往天津发了。”</br>　　“这江弦可真是畅销密码！”</br>　　几个编辑慷慨激昂的讨论着，那边儿李清泉加印的决定就下来了。</br>　　“加印80万份！”</br>　　“80万？！”</br>　　“咱们京城文艺多久没加印过这么多份了？”</br>　　“印刷厂的同志们要加班了。”</br>　　女编辑叽叽喳喳，刘恒苦哈哈的拖着一麻袋进门儿。</br>　　“信来了、读者们的信来了！”</br>　　“信来了、朱琳同志信！”</br>　　京城工业学院家属院。</br>　　朱琳疑惑的出门儿，从邮递员手上签收过信笺。</br>　　“信？”</br>　　“谁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