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有你是我的福气

    今年30岁的钟阿城是个才子，可以说无所不通，是个百科全书式的杂家。</br>　　在文化圈子里，大家尊称他为“天下第一聊天高手”。</br>　　摄影、文学、电影，绘画、青铜器、瓷器、歌剧、京韵大鼓、弹钢琴、修汽车他全都精通，全能跟你神侃。</br>　　他喜欢的事情太多，随便写了几本名震文坛的书便封笔。</br>　　他还是《芙蓉镇》的编剧，谢晋对他心服口服，后来被李安请去给《卧虎藏龙》的剧本定稿，电影片尾，李安打了一行大字感谢他。</br>　　这样扫地神僧式的人物，江弦自然是不介意交上一交的。</br>　　影片结束，一行人侃在一起。</br>　　“这个波洛侦探贯穿作者好多，《东方快车谋杀案》里也是他侦破案件。”江弦回味着刚结束的影片，给身边儿的葛尤、钟阿城讲着。</br>　　“这部《尼罗河上的惨案》太适合搬上荧屏了，作者的那部《无人生还》就不行，太意识流，根本拍不出来原文的精彩。”</br>　　《无人生还》也是阿加莎的作品，就是前面说的暴风雪山庄模式，10个人上岛，十个人与一首儿歌歌词相对应的，一个接一个离奇死去。</br>　　“可以可以。”钟阿城有些佩服，“这几本书你都看过？”</br>　　“偶然有个机会，找英文原著看了。”</br>　　“你能看得懂？”</br>　　“勉强意会。”</br>　　“可以可以。”</br>　　钟阿城满眼欣赏。</br>　　他非常渴望和这位妙人交上一交，他刚刚返京，对一切都不熟悉，更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处了很多年的对象。</br>　　于是隔天就又跑来了，江弦刚巧准备去吃早饭，拉着他一起过去。</br>　　他打了一碗杏仁茶，二两糖耳朵，二两糖油饼，早饭那就得吃甜口的。</br>　　“阿城同志，不吃一点？”</br>　　“我这人不习惯吃早饭。”钟阿城尴尬的说。</br>　　他当然是囊中羞涩，他还是待业青年呢。</br>　　这会儿就是这样，甭管地位高低，大家都很穷。</br>　　钟阿城就是这样的例子，他也是高干子弟，爹妈地位显赫，但就是穷。</br>　　端着东西找张桌子坐下，江弦吸溜吸溜喝两口。</br>　　“伱在哪儿插队的？”</br>　　“山西、内蒙、云南。”</br>　　“你还去过内蒙？”</br>　　“嗯，我在内蒙养过马，你知道儿马子么？”</br>　　钟阿城散散漫漫坐着，戴得很松的眼镜往鼻梁下滑。</br>　　“儿马子是马群的首领，是负责保护马群的安全的雄种马，我见过儿马子带马群处理狼群，它先指挥马群，把马群圈起来，而后上去前扒后踢，嘴咬鬃抽，把五六条狼干得屁滚尿流。”</br>　　“呼。”</br>　　江弦打个嗝，捂着肚子，把糖油饼往钟阿城那儿一推。</br>　　“吃不下了，不介意吧？”</br>　　“这、这哪好意思。”</br>　　“珍惜粮食，不然只能扔了。”江弦又推了推，“吃吧，待会儿陪我去办一事儿。”</br>　　钟阿城不再客气，夹起来大口塞进嘴里，好奇问。</br>　　“啥事儿？”</br>　　“哟，真甜这玩意。”</br>　　这会儿的稿费单儿，都是要上中国银行取钱的，江弦、钟阿城、冯骥才仨人，一块上隆福寺的中国银行。</br>　　足足1589块！</br>　　他和冯骥才当即分赃，他分1112块3毛钱，冯骥才拿剩下的476块7毛。</br>　　钟阿城在旁边儿羡慕的眼都绿了。</br>　　这么多钱啊？！</br>　　“哪弄这么多钱方便透露么？”他很谨慎的问。</br>　　“稿费。”</br>　　“你俩是写文章的？”</br>　　“算是。”</br>　　“可以可以。”</br>　　钟阿城并没有听说过江弦的大名，他身处偏远的云南，脱离时代已久，看着路上的自行车，都得等上半天不敢过马路。</br>　　往户里存了点儿钱，身上再装了点儿钱，江弦领着钟阿城上信托商店去了。</br>　　有言道：“盛世古董，乱世金。”</br>　　他也跟那马未都学学。</br>　　捡漏儿！</br>　　他身上有闲钱，钟阿城识货有眼光，他俩这么一配合，这得捡多大的漏儿。</br>　　“你帮着参谋参谋，咱俩争取今儿弄点好玩意儿回去。”</br>　　“成。”</br>　　江弦先自己转了转，他老久之前就惦记弄台照相机了，兜兜转转，拿了台海鸥205。</br>　　这是一部非常普通的旁轴相机，档次不高，设计中规中矩，没有出奇之处和亮点，就俩字，稳定，镜头他也喜欢，50毫米，F2.8的天塞镜头。</br>　　海鸥牌相机以前叫上海牌相机，后来则叫凤凰牌相机，在国产相机里还是挺有名气的。</br>　　“多少钱？”</br>　　“165。”</br>　　他利利索索付钱，在信托商店买东西，省了票的麻烦。</br>　　“阿城，看着啥好东西没？”</br>　　钟阿城正摩挲着一弧壁圆滑，口沿微撇的宫盌，小声道：“这个可以，这是明代的宫廷花碗。”</br>　　“多少钱？”</br>　　“3块钱一个，卖家说了，这一套十二个，你要是一套全买了，白送你俩。”售货员道。</br>　　买十个送俩。</br>　　你搁这卖淀粉肠呢？</br>　　江弦表情复杂，端起来看了看，确实漂亮，釉面细腻如脂，瓷质柔和温润。</br>　　“这一套给我包起来吧。”</br>　　一套拿走，也就是三十块钱。</br>　　江弦这算是捡漏儿了。</br>　　为啥别人没捡着呢？</br>　　说白了还是没钱。</br>　　30块钱小一个月工资了都。</br>　　家里还有一大家子等着吃饭，谁舍得掏30块钱买几个破碗。</br>　　“您轻点儿，别给我cei喽。”</br>　　江弦把碗收好，又盯上幅画。</br>　　“这画不错，吹箫引凤。”</br>　　钟阿城瞥一眼，“这叫通草画，这种纸其实不是纸，是一种通脱木的茎髓切割出来的，特适合水彩画运色着墨的需要，应该是清末的。”</br>　　“这多少钱？”江弦问。</br>　　售货员：“七块钱！”</br>　　这厮迅速付钱。</br>　　阿城就跟那戒指里的老头儿似得，他指哪儿江弦捡哪儿。</br>　　又收拾几件儿。</br>　　其实阿城也馋，他也喜欢这些个好东西，可惜他穷呢，给江弦弄去，起码以后还能见着。</br>　　尤其等他看着一茶壶的时候，这家伙真淡定不了了，使劲儿拽江弦两下。</br>　　“这是好东西！”</br>　　江弦瞥了眼那茶叶末釉茶壶，问个价。</br>　　“这个多少钱？”</br>　　售货员：“这个.这个300。”</br>　　江弦端起来端详端详，他倒没见过这种壶，茶壶、壶盖和茶嘴在一条水平线上，壶底刻着小篆字。</br>　　“这写的是雍正年制，清代官窑出品。”钟阿城在一旁参谋，喜爱之色，溢于言表。</br>　　“这玩意从哪儿来的啊？”江弦问。</br>　　售货员：“哎呦，我哪儿知道啊，说不定哪个王爷府的佣人偷的，这会儿缺钱用拿出来卖了。”</br>　　“买么？”他问阿城。</br>　　“有钱就买！”</br>　　江弦痛痛快快掏三百，收好这壶，也不敢接着淘了，他俩可太扎眼了，这会儿治安又差，待会儿成肥羊了。</br>　　喊来辆人力车，驮着东西小心翼翼回到魏染胡同。</br>　　没招儿啊，他又没房，没其他地儿摆放，总不能放招待所里去，只能让他妈给他收好。</br>　　“这弄得都是啥啊？”</br>　　“都是好东西，您可给我保管好。”</br>　　“这占着地方我上哪码放白菜去？”</br>　　“您这话说的，那大白菜就是全扔了，也没我这些玩意儿值钱呐。”</br>　　明代的宫廷花碗、清末的吹箫引凤通草画、清中期老霏雪地套红料鼻烟壶、雍正年间官窑茶叶末釉茶壶.</br>　　临走时，阿城那叫个恋恋不舍。</br>　　那是个啥感觉呢？</br>　　他相中的妹子，全给江弦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