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改编不是乱编

    《边城》最开始是上影厂想拍，废了很大力气，阵容也十足的强大，徐昌霖和黄祖模合作改编。</br>　　徐昌霖导演以编剧身份闻名，《十三号凶宅》《群魔》《美食家》。</br>　　至于黄祖模，《庐山恋》知道吧，八十年代现象级爱情电影，就是出自他手。</br>　　上影厂想将《边城》改编成电影，沈从文最初并不反对，但很难和徐昌霖、黄祖模二人在剧本上达成一致。</br>　　后来这事闹得还挺不好看，上影厂想“霸王硬上弓”，连讹带诈，直接把改版费给沈从文寄来，说“已在文化部备案”，希望他别再过问。</br>　　偏偏沈老师就很硬气，钱全部退回，断然拒绝拍摄，绝不允许自己的作品被胡乱庸俗。</br>　　说实话，这会儿沈老师生活的真挺落魄，他身体不好，全靠妻子养活，爱护作品这份骨气，放到后世简直是不可思议的。</br>　　是吧，那啥堡垒、化马、笔记、家丁、悍刀行...庆余年？</br>　　庆余年还可以。</br>　　上影厂吹了，《边城》这块奶酪谁也惦记。</br>　　施文新来意就很明显。</br>　　你们上影厂办不了的事情，我们北影厂来办嘛。</br>　　“我不是不想拍，我也有对电影的考虑。”沈老爷子说起话来有些腼腆，“照五三年港城方面摄制的办法，处理方法不对头，看不懂作品，人物角色全安排错了。”</br>　　“沈老师，您放心，我们北影厂怎么会犯这种错误，我们可是‘文学名著改编厂’啊。”施文新一如既往的和气。</br>　　“北影厂请谁来拍？”</br>　　“咱北影厂‘四大帅’之一的凌子风导演，改编著作是凌导的拿手好戏了，您看过他的《红旗谱》没？”</br>　　“他我是认可的，只是上影厂的徐某、黄某也是名导，却非要以现实主义手法拍摄，融入些‘矛盾’和‘斗争’，若仍是要这样拍摄，我看还是放弃为好。”</br>　　“要不我们先写剧本，完事儿给您过目一下？”</br>　　“沈老师，施老师。”</br>　　江弦凑上来，举手手，“我也很喜欢《边城》，如果要改编《边城》，我这里有些想法。”</br>　　有些想法？</br>　　施文新马上意会，“你是想参与《边城》剧本创作？”</br>　　江弦一副纯良模样，羞涩道：“写剧本我是外行，我试着写个剧本梗概，初稿还是请专业的编剧来完成。”</br>　　“你要编剧？”</br>　　施文新迟疑起来。</br>　　创作剧本和写小说是两回事，她不怀疑江弦的文学创作水平，但编剧上总归是个外行，即便江弦说的这么客气，她也不可能拿《边城》给他练手。</br>　　“江老师...”</br>　　“若是江弦同志操刀的话，倒是可以试试。”沈从文的态度倒是令施文新意外。</br>　　江弦就很懂。</br>　　此前在撰写给《故事会》的稿子时，他与沈从文混了个面熟，还把文章拿给沈老看过。</br>　　他的《棋王》《动物凶猛》之中没什么歌功颂德，更脱离斗争矛盾，恐怕沈从文也是看中了他这点。</br>　　“江老师，那你尽快写一个梗概给我吧，要是写不出来，你也给我说一声，我好找别的编剧，我不是质疑你，主要写小说和写剧本这事儿差别确实挺大，你千万别误会。”</br>　　江弦点点头。</br>　　‘千万别误会。’</br>　　这话他好熟。</br>　　娘的，我在1979年也被当备胎呗。</br>　　......</br>　　回到招待所。</br>　　江弦蜕下军大衣，只穿个毛衣毛裤。</br>　　他这件儿军大衣是假的，纽扣灰不溜秋的，布料也薄，真货布料厚实，防风暖和，电木纽扣上还有五角星花纹，里边有个标签儿，写姓名、血型、番号...</br>　　坐下来，沏一杯热茶，捧着从施文新那要来的那本《边城》看了会儿。</br>　　那会儿流传一梗，《边城》是程序员必读著作。</br>　　江弦不懂，问人家，人家就说沈从文是“中国的第一个程序员”。</br>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是一谐音梗。</br>　　扣钱扣钱！</br>　　盏茶入喉，梳理一遍《边城》剧情。</br>　　人物关系很简单，主要角色就四个，翠翠、爷爷、大佬、二佬。</br>　　大佬、二佬都喜欢翠翠，翠翠喜欢二佬，爷爷算个红娘。</br>　　其实早在50年代，港城便翻拍过一次《边城》，是港城红极一时的大影后林黛的处女作，林黛也挺可惜的，早早便香消玉殒。</br>　　可惜这一版沈从文实在不喜欢。</br>　　中国有句古话：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br>　　江弦很清楚，沈从文想要看到什么样子的改编成果。</br>　　忠于原著。</br>　　这对江弦来说不难，他脑袋里就装着凌子风那版的《边城》呢，凭着印象，草蛇灰线写出来便是。</br>　　关键得快点儿。</br>　　万一被施文新找的其他编剧提前写出来，这可就真没他事儿了。</br>　　......</br>　　“施老师！”</br>　　“江老师！”</br>　　三天后，北影厂大门口，施文新看着江弦的黑眼圈、大眼袋，有些担忧。</br>　　“江老师，你这气色也太差了，没关系，你实在写不出来我就找别...”</br>　　“施老师，这梗概你收着。”</br>　　说话间，江弦便从包里掏出切糕似得一沓稿子，施文新说了一半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面儿。</br>　　“你这么快就写出来了？！”</br>　　“思路来挺快的，这几天就没咋合眼，你先看看吧。”</br>　　施文新翻开剧本，简单扫了两眼。</br>　　江弦确实是没写过剧本，毫无经验，行文有点幼稚，和他的小说功力差一大截。</br>　　她啪一下合上。</br>　　“江老师，上我办公室坐坐吧，恰巧沈老师也在，我们让他先看看剧本儿。”</br>　　江弦相跟着进去，施文新办公室不大，这会儿里面坐了沈从文和俩老头。</br>　　“江老师，介绍一下，这是王洋厂长，凌子风导演。”</br>　　“这是作家江弦。”</br>　　“久仰、久仰。”江弦颤颤巍巍和俩老头握手。</br>　　施文新心惊担颤，很怕江弦猝死在她这儿。</br>　　“沈老师，江老师写了个梗概，您要不先看看？顺便儿也让江老师休息会儿，他连夜赶了好几天稿子。”</br>　　众人也能看出江弦气色不好，连忙点头，江弦有些羞涩的在小床上躺下。</br>　　这会儿北影厂条件不好，编辑们都是在办公室连办公带睡觉的。</br>　　他一合眼，睡得倍儿香。</br>　　过去不知多久，才迷迷糊糊被人叫醒。</br>　　瞅见沈从文坐在床边儿，眼角挂着泪痕。</br>　　“小江，你改得太好了。</br>　　出乎我意料的好。</br>　　看来你真的研究了我的作品。”</br>　　......</br>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