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有一个朋友

    “同志，新年好！”</br>　　“你谁啊？”</br>　　江弦盯着家门口一小孩，穿破大衣，手里攥着摞年画。</br>　　“请个财神吧？”</br>　　“......”</br>　　江弦从兜里掏一毛钱给他，小孩抽张年画塞过来，作个揖走了。</br>　　江弦转过头，问：“妈，用不用去接我姐一家？”</br>　　他姐姐叫江琴，比他大三岁，八年前下乡插队和他姐夫认识，自此远嫁去了沪海。</br>　　“不用去了，你爸一早就领着江珂上车站候着了，过来给我搭把手。”饶月梅搁厨房棚子底下擀着面条。</br>　　正急火油烟地炒菜呢，又黑又窄的门洞下忽热闹起来。</br>　　一个拎着大包，身穿墨绿色风衣的女人，快步冲过矮烟筒冒出的黄烟。</br>　　“妈！”</br>　　“哎呦我的闺女呀。”</br>　　饶月梅眼泪儿刷刷掉。</br>　　这年头，车马书信都很慢。</br>　　一家人分隔两地，每年也就过年才有机会见着回面。</br>　　江弦去迎了迎他姐夫边华伟，中山装、戴眼镜，标准的知识分子，这会儿正在寒风里哆嗦。</br>　　“舟车劳顿辛苦了吧姐夫。”</br>　　“江弦，听说你现在是大作家了？”边华伟热情的扶上他胳膊，“你的《棋王》我也看了，惊为天人。”</br>　　“快进屋、快进屋。”</br>　　这边儿大人们还没进去呢，江琴俩儿子一溜烟跑进屋了。</br>　　“大电视！”</br>　　“妈妈，我要看电视！”</br>　　“电视？”</br>　　江琴抹抹婆娑的眼眶，一眼瞥见屋内的12寸大电视，惊得嘴都合不拢。</br>　　“咱家里啥时候买电视了？！”</br>　　“你弟的主意，写文章挣了点钱，掏钱给家里置办了台。”</br>　　江琴侧转头看向老弟，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br>　　“你咋那么厉害呢？”</br>　　“运气好、运气好。”江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随后从兜里掏出俩红包，给他俩外甥发了压岁钱。</br>　　中午饭是八口人挤在屋里吃，电视上播放着鲁东台，热闹非凡。</br>　　边华伟夹一筷子清澈透亮的大白菜塞嘴里，“每年来了京城，最好这口芥末堆儿。”</br>　　江国庆倒满三盅酒，“华伟还在原来的单位？”</br>　　“不在了爸。”江琴有些气愤，“华伟每天下班刻会钢板，想增加点收入，结果被封举报信给告了，说他搞副业影响本职工作，写了封检查，给他调《革命故事会》编辑部一小单位了。”</br>　　“现在叫《故事会》，这个月刚改的名。”边华伟讪讪的笑。</br>　　嘴里正含片大白菜的江弦一哆嗦。</br>　　什么会？</br>　　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个厕纸读物吧！</br>　　话说《故事会》在这年头还真没那么不堪，它最初是本宣教读物，当时人民群众“文盲”多，能读懂《故事会》，在当时算是“高级知识分子”。</br>　　79年改名后，《故事会》走向新生，开始走向独到的“通俗”文学之路，做大做强，迈向辉煌。</br>　　注意了，那会它是“通俗”，不是“土气”。</br>　　就比如，金庸曾给《故事会》投过稿子你敢信？</br>　　关键他还被退稿了你敢信？！</br>　　......</br>　　京城住宿难，招待所不给普通人住，旅店一律客满。</br>　　到了80年，个体户开始开办“防空洞”旅店，店如其名，开在防空洞里头，并迅速的在京城开办了一百多个。</br>　　实在住不惯，你就只能上澡堂子里顶着乌烟瘴气忍半宿。</br>　　好在江爸老早托朋友，帮江琴一家安排了间住处，免了一家子的颠沛流离。</br>　　“把压岁钱交上来！”一回到房里，江琴就熟稔的缴了俩儿子的红包。</br>　　抽出来一点。</br>　　嚯，江弦居然给他俩一人包了十块的巨款！</br>　　“华伟，你知道江弦给了他俩多少钱么？”</br>　　“多少？”</br>　　“十块！”</br>　　十块钱差不多是江琴四分之一的工资了！</br>　　边华伟看着这钱笑笑，“你弟弟和以前真是大不相同。”</br>　　“是比以前懂事好多。”</br>　　江琴带着些幸福之色把钱收好，“还记得他病退待业会儿呢，我天天干着急，觉都睡不着，我这个姐姐在外地，什么忙都帮不上他，没想到才过去几个月，一切都好起来了。”</br>　　“我说你就瞎操心，人家年轻人有自己的能耐，广阔天地，大有作为！”</br>　　“那是我弟弟有本事，你换成别人试试？”</br>　　边华伟点一根烟，“我也没想到，江弦还有那样的才情，《棋王》我真是读了又读，你要不说，我真想不到这个江弦，居然就是你弟弟江弦。”</br>　　“睡觉吧。”</br>　　“琴琴，你说我和江弦去约篇稿子怎么样？”</br>　　“约稿子？”</br>　　“我现在当编辑，他现在搞写作，我这姐夫不得和小舅子统一战线？”</br>　　“可别！”江琴摆摆手，“你们那小破杂志，怎么跟人家《京城文艺》比啊，少耽误我家江弦的前程。”</br>　　“也是。”边华伟嘿嘿一笑，“睡觉吧，明天逛颐和园。”</br>　　......</br>　　另一边，江弦坐在桌前想了许久。</br>　　他打算用《故事会》做点事儿。</br>　　他前世写的是网文。</br>　　网文和传统文学天差地别。</br>　　你让他写《棋王》，他绝对是写不出来的，即便写出来，也没有阅读价值。</br>　　但故事会不一样...</br>　　故事会更在意的是脑洞、猎奇、故事性，对于文体以及遣词造句并不讲究。</br>　　次日。</br>　　西郊的颐和园满是游客，江弦一大家子拍了张合照，江琴领着俩儿子和江珂上昆明湖冰场溜冰。</br>　　江弦与边华伟走在一起。</br>　　“姐夫，你们那杂志是收什么稿子？”</br>　　“别，你姐刚嘱咐过我，不让我祸害你。”边华伟笑道。</br>　　“不是我想投，我认识挺多作者朋友，以前一块搞地下文学，现在都想上岸。”</br>　　边华伟看他一眼，“我们收那种故事性很强的作品，每个普通人都能听懂，都愿意听，你别看你是大作家，有可能你写的东西我们还不要。”</br>　　江弦点了点头，稍作思索，“你别说，我以前确实听朋友讲过个故事...”</br>　　“哦？”边华伟有些好奇，“能聊聊？”</br>　　江弦点了点头，二人漫步湖畔，一路边走边叙述。</br>　　阳光斜照，穿过十七孔桥的桥孔，知春亭上覆着浅浅白雪，昆明湖上传来欢声笑语。</br>　　“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啊！”边华伟有些震惊。</br>　　奇闻轶事本就博人眼球，更何况这个故事本就脱胎于一桩旧朝奇案。</br>　　“你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br>　　江弦沉吟片刻。</br>　　“...陈奇。”</br>　　“能让他试着把这个故事写出来看看么？”</br>　　“成，我回头帮你问问。”</br>　　......</br>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