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序列：三

    舍予，便是老舍。</br>　　李清泉听出茅老是夸江弦的文字，很像老舍的“京味小说”。</br>　　他阅读《动物凶猛》的时候也有这样的体会，只不过相较于老舍先生的雅，更多了一丝“痞”在里面。</br>　　这个“痞”当然不是贬义，说的是那股子讽刺和调侃的劲儿，是其创作语言中最大的特点。</br>　　另一边，江弦并没太担心《动物凶猛》过稿的问题。</br>　　《京城文艺》不要，可还有别家等着收呢。</br>　　他仍记得，当初上门求稿子那帮人，足足喝了他5斤茶叶。</br>　　而且《动物凶猛》的小说质量绝对上乘。</br>　　王硕这个人，你可以说他赖，但你不能说他菜。</br>　　在创作完《动物凶猛》之后，他甚至自己都没办法再翻越这座代表他文学创作巅峰的高山。</br>　　此后几本书，都折戟沉沙，后来读上佛经，反而魔怔。</br>　　马未都讲过，王硕小区门口有个钉鞋的，王硕进进出出都能看见他，越看他越烦，就拿了家里仅剩的三万块钱给他，说：大哥，你能不能不要在小区门前晃悠，我不想看见你。</br>　　次日的座谈会，终于轮着江弦上台发言。</br>　　按流程，他先将《棋王》的梗概递交给茅盾、周洋、冯沐及各位领导，等下好请他们发表意见。</br>　　对这位《棋王》作者江弦的发言，很多作家还是非常关注的。</br>　　毕竟此次的全国优秀短篇小说评选，文化界内比较认同的第一名候选作品，拢共就三部：刘鑫武的《班主任》、卢新华的《伤痕》，以及江弦的《棋王》。</br>　　偏偏就在近些时日，刘鑫武竟然直言不讳的痛斥同为第一名竞争者的江弦为“痞子作家”。</br>　　且又有传闻，一篇颇为流行的讽刺评论《醒来吧，刘鑫武》为江弦所作。</br>　　两人近乎摆开阵仗的对垒。</br>　　这就使得这场第一名的争夺，更白炽化，更加意义非凡。</br>　　此外，茅老的态度也相当关键。</br>　　众所周知，此前茅老已表露过对刘鑫武《班主任》的欣赏。</br>　　江弦没去想这些事情。</br>　　他以“撇开对知青生活成见，将传统文化精神作为创作土壤”为中心发言。</br>　　争执了好几天的冯沐、周洋，在他发言后，竟然罕见的达成了统一意见。</br>　　“艺术性挺高，可惜少了点闯将精神，总的来说，是部不错的小说。”</br>　　“我看挺好，文学艺术和新闻不一样，新闻登一下就过去了，文学艺术会留下，蕴含文化传承的作品，应该多写一点留给后人嘛。”</br>　　江弦深鞠一躬，抬头却望见茅老爷子冲他招手。</br>　　心中一惊，赶忙小跑过去，露出纯良的笑容。</br>　　“茅盾先生您好，从小就爱读您的作品。”</br>　　这话其实编的稀碎，茅盾的作品阅读门槛极高，极易劝退读者，哪里是一个小孩子能读得懂的。</br>　　江弦心虚的瞟了老先生一眼。</br>　　茅老未太在意，只是用笔敲敲梗概。</br>　　“写字要用心，错处我先改了。”</br>　　江弦抬眼望见梗概上数处勾画，以及茅盾标注修改的清秀正楷字体。</br>　　悔不当初！</br>　　悔不当初！</br>　　写的时候，怎么就没多写几个错字呢？！</br>　　在这位文艺界毫无疑问的巨星面前，江弦已有些理解后世饭圈私生粉的疯狂行为。</br>　　“茅盾先生，您能给我签个名么？”事已至此，江弦干脆厚颜无耻的问。</br>　　老先生倒也随和，提笔又在梗概空白处写下行：“望一丝不苟。沈雁冰，1979年1月7日于人文社。”</br>　　江弦喜欢的不行。</br>　　一行签名...十几个错字...</br>　　他裱起来的心思都有了。</br>　　茅盾的字稍弱于鲁迅、郭沫若，别误会，能超过这二人的也没几个。</br>　　平日里向茅盾求取“墨宝”者颇多，他并不吝啬，有求必应。</br>　　不过茅盾拒绝书法家之名，自称“字殊拙劣”。</br>　　其实自古以来，文人们就很讨厌书法家这个称呼。</br>　　碑派陆维钊先生在最负盛名时，一再惋惜地自评：“想不到最后落得个书画家的下场。”</br>　　不仅陆维钊，朱熹、马一浮也是一样，说他们是书法家，能气死他们。</br>　　中国从没有什么书法家，或者说从没有什么励志做书法家的人，一概是各方各面毫无成就，最后只剩个字还写的不错，只好被迫成为书法家。</br>　　这是文人眼中的末流。</br>　　江弦一回到座位，迅速成为作家中的焦点。</br>　　“江大哥，茅老和你说什么了？”铁宁好奇的凑来打听。</br>　　这位是座谈会上年纪最小的作家，家境极其优渥，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富婆。</br>　　“帮我在梗概上改了几个字。”</br>　　“啊？”坐最近的蒋子龙惊呼一声，“茅老给你改稿！”</br>　　“江弦同志，你太有福气了吧！”</br>　　“我看看，还真是茅老的字，清新明快。”</br>　　“行啊，你这是得了茅老赏识！”</br>　　一时间，江弦手中的梗概成了香饽饽，周围的作家纷纷探头来看，就连王濛、宗璞、陆文夫这些个老作家都不淡定了。</br>　　“江弦同志。”王濛找过来，态度相当客气，“可否转赠几个茅老的字给我？”</br>　　“这...”江弦迟疑。</br>　　王濛提议，“我按一个字10块钱收，你看行么？”</br>　　“王老师你误会了。”</br>　　江弦露出歉疚之色：“茅老的字是我的心头所好，挚爱珍宝...”</br>　　“好罢。”</br>　　王濛遗憾的叹口气。</br>　　既然江弦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夺人所爱。</br>　　座谈会进入尾声。</br>　　人文社组织与会作家拍摄合照。</br>　　茅盾、周洋、冯沐几个老领导坐在第一排中间。</br>　　其余作家则按个头排。</br>　　江弦人高马大，站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他扫一眼前方，王濛、铁宁、蒋子龙、张洁、李坨、宗璞、陆文夫...</br>　　这是一张怎样的合照呐？</br>　　将来中国文坛的中坚力量，小半个都在这里了！</br>　　1979年初的寒风中，大家理好着装，面带笑容。</br>　　随着摄像师一声“茄子”，闪光灯咔嚓一闪。</br>　　一张弥足珍贵的合照诞生。</br>　　与此同时，江弦脑海中传来滴的一声。</br>　　“已揭示第三条合成路径：”</br>　　“【两情相悦】+【米豆腐】=长篇小说《？？？》”</br>　　......</br>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