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石破天惊

    京城北三环中路77号。</br>　　在一望无垠的庄稼地中间，坐落着数座京城乃至全中国赫赫有名的高校，以及中国三大电影基地之一的北影厂。</br>　　1973年的时候，北影厂才搬来这里，这是北影厂的第三个厂址，也是后来大家最熟悉的地方。</br>　　《霸王别姬》、《骆驼祥子》、《红楼梦》都在这儿拍摄、完成制作，十几年后有个叫王宝强的会在这“蹲活儿”。</br>　　朱琳站在工农兵塑像为标识的大门口下头，“同志，我是来试戏的。”</br>　　“请出示工作证。”</br>　　“我没有工作证，我是医科院的学生，张铮导演让我来试戏。”</br>　　“张铮？张铮来了也得出示工作证。”</br>　　门卫继续攥着把瓜子嗑。</br>　　这会儿北影厂的大门极难进，C大导演、L大作家，都曾因拒绝出示证件与警卫发生过激烈冲突。</br>　　“同志，能帮我打电话通报下么？”</br>　　“......”</br>　　朱琳面对生人就是个憨憨。</br>　　见门卫不搭理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心底都生出要不直接放弃回学校的想法。</br>　　就在这时，江弦凑了过来。</br>　　“门卫同志，帮我通报下文学部施文新，说江弦找。”</br>　　这货娴熟的递去两根烟，然后面冲朱琳笑笑，“等会儿你跟我进去就行。”</br>　　“江弦？”</br>　　看到他的一瞬间，朱琳心里莫名泛起了一阵喜悦。</br>　　尤其是，她从没和他说过试戏的事儿，江弦却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现，这让她感到莫名惊喜。</br>　　“同志你等一下。”门卫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当即给文学部拨过去个电话。</br>　　江弦看向朱琳。</br>　　“你来试哪部戏？”</br>　　“《觅》”</br>　　“什么？再说几遍，没听清。”</br>　　“觅、觅、觅...”</br>　　“嘿嘿。”</br>　　朱琳反应过来，不由羞恼，抿了抿唇，杏眸斜斜瞪向江弦。</br>　　这一瞪，明眸青睐，顾盼生姿。</br>　　江弦愣了一瞬才回过神。</br>　　“...觅是什么电影？”</br>　　“改编自一部叫《桐柏英雄》的小说，讲解放战争的。”朱琳显然备足了功课。</br>　　“噢。”江弦一拍脑门，“小花！”</br>　　这电影在当年极富名气，唐国强、陈冲、刘小庆、葛尤他爹葛存壮参演，一经公映，万人空巷，同时也造就了陈冲和刘小庆的大红大紫。</br>　　至于电影名，是后来请教阿城父亲、著名电影评论家钟惦棐后，才将《觅》改为《小花》。</br>　　难怪张铮愿意找朱琳一个医科院学生试戏。</br>　　陈冲当时便是外国语学院学生，被张铮选中后，饰演了女一小花的角色。</br>　　至于刘小庆，剧组当时都没搭理她，顶多客套两句，剧本都没给这位少女，结果人二话没说，自个儿坐绿皮车奔赴远在皖省的黄山外景地，硬是参与进了拍摄当中。</br>　　给的戏份不多，她就一人分饰两角，最后愣是凭一段跪着用膝盖爬石阶的戏，震撼了全国的观众。</br>　　“江老师！”</br>　　施文新匆忙赶来，“这位是？”</br>　　“我朋友，来试张铮导演的戏。”</br>　　“试《觅》的吧？真漂亮。”</br>　　施文新瞥一眼朱琳，又瞥一眼江弦，总觉得这俩人之间有点猫腻，“时间还早，我带你们简单逛逛。”</br>　　北影厂面积很大，最抢眼的就是红白配色主楼，共三层半，保卫处在二楼，里面出了个赫赫有名的“软饭王”李椿平。</br>　　一年前，李椿平只是北影厂一名普通的保卫科干部，因为斗殴被开除后，一位富可敌国、年近花甲的好莱坞女星找到了他，说她受到了上帝的指引，李椿平是上帝赐予她“最后的情人”。</br>　　随后两人一同出国，富婆十年后病逝，李椿平继承了她几十亿财产后回国，成为全中国第一个开劳斯莱斯的人。</br>　　这特么都不是老天爷喂饭了。</br>　　这是老天爷追着喂软饭，还怕软饭不够软，剁碎了喂这货嘴里。</br>　　和朱琳分别，江弦被领去间会议室。</br>　　已经坐了好些人，施文新先介绍了下他，江弦顿时便被众人崇敬的目光所包围。</br>　　“江老师，这位是咱们曲协的琴书泰斗关学曾关老。”施文新热情的介绍。</br>　　江弦一听，赶忙和面前的老爷子握了握手。</br>　　关学曾，做过曲协主席，姜昆见了都得叫他声“师爷”。</br>　　他还有一孙女儿，后来以一首“你叉叉”爆红全网，叫关小彤。</br>　　江弦没想到就折腾一广播剧，北影厂连这位都给请来了。</br>　　他紧挨着老爷子坐下。</br>　　施文新赶紧张罗，“都别拘着，有什么问题，赶紧问江老师。”</br>　　马上就有人推过一沓稿子。</br>　　“江老师，我这块儿不太理解...”</br>　　“我看下。”</br>　　江弦结合着自己的理解一一解答。</br>　　“江老师，最后求和的这个老棋王，是一个坏人的形象么？”</br>　　所说的老棋王，是王一生以一敌九的最后一盘。</br>　　老棋王下至最后，由人搀进棋场，与王一生求和，原文这样描述：</br>　　[后生，老朽身有不便，不能亲赴沙场。命人传棋，实出无奈。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棋道，我看了，汇道禅于一炉，神机妙算，先声有势，后发制人，遣龙治水，气贯阴阳，古今儒将，不过如此。老朽有幸与你接手，感触不少，中华棋道，毕竟不颓，愿与你做个忘年之交。老朽这盘棋下到这里，权做赏玩，不知你可愿意平手言和，给老朽一点面子？]</br>　　大部分的解读，都认为老棋王虚伪，知道自己输了，面子挂不住，所以出来很有声势地出来谈和。</br>　　江弦想起那天在饭店和臧国柱下棋，在服务员催促声中，臧国柱问他：和了吧？</br>　　臧国柱身为名手，必胜之局，拂乱便是，但他仍愿讲和。</br>　　再想想小说之中，老棋王大可称身体不适，赖了这盘，也比亲自求和，面子上好看的多。</br>　　所以江弦持另外一种见解：“象棋传承已久，高手过招，多以和棋结尾，分不出胜负，令人扫兴，但象棋为何仍能经久不衰？这与我们的民族文化相关，中国人崇尚中庸之道，讲究以和为贵，若把老棋王求和看作虚伪，那就把下象棋人格局看的太小，也把我们国人看的太不大方，马走日，象走田，单车难破士象全，闲敲棋子落灯花，象棋下到最后，应该端一杯酒，交个朋友，输赢并不重要...”</br>　　“好！”</br>　　关学曾一下站起来了。</br>　　他脸上同时掺揉着震惊与亢奋两种表情，拍案击节：“鞭辟入里，精彩至极！”</br>　　一局小棋，一篇小文。</br>　　却把民族精神、文化传承，融入的宛若羚羊挂角般不着痕迹。</br>　　这格局，这境界。</br>　　独具匠心，声震林木！</br>　　......</br>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