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修改，付诸笔尖

    此次座谈会由《京城文艺》和《人民文学》共同召开。</br>　　会上将会对江弦的《棋王》、张洁的《从森林里来的孩子》、李陀的《愿你听到这支歌》等入选作品进行讨论。</br>　　章德宁透露，此次座谈会，《人民文学》的“老太太”韦君宜特意邀请了周洋、冯沐出席，届时也会有中x领导出席，会上的发言一定要注意分寸，但该说的也一定要说出来。</br>　　江弦压力倍增，可以说，这是他进入文坛后的第一次遭遇战。</br>　　他并不害怕，只是没经过这种场面。</br>　　冯沐是文学评论家，是《文艺报》的主编，与张光年、夏衍、陈荒煤等人一同掌握着彼时文坛的文艺话语权。</br>　　周洋则是时任文联主席，他有个“文化沙皇”的外号...据说他后来充满歉疚，大大小小的会议都要致歉。</br>　　最为人所熟知的是第四届文代会，他向全场代表诚恳道歉。</br>　　重点不是“道歉”是“全场”。</br>　　......</br>　　食堂午饭四菜一汤，二荤二素。</br>　　江弦打了份扒肘条。</br>　　这道菜需分两次打，大师傅先打上一勺绿莹莹的素熬白菜，再浇一勺肘子肉。</br>　　尝起来肥瘦相间，香糯可口。</br>　　寒风刺骨的冬日，口腹之欲得到满足，是极熨帖的一件事。</br>　　江弦回到房间，甚至还午睡了一会儿。</br>　　听说山西人是很爱午睡的。</br>　　实际上，中国有两个山西，另一个山西就在京城。</br>　　京城起码有几十处地方都与山西重名。</br>　　大明朝，永乐迁都京城，后面持续的223年里，山西曾向京城移民上百次，给当时京城贡献了一半以上的人口。</br>　　可以说，这会儿10个京城人里边，至少有一个是有山西的血统的。</br>　　江弦心里惦记着事，没睡太死。</br>　　打了个滚，抹身起来，洗把脸，坐在桌前，准备座谈会的材料。</br>　　半天过去，无从下手。</br>　　他索性伸个懒腰站起，敲开305号房间的门，跟张洁取经。</br>　　“张老师，您发言稿写的怎么样了？”</br>　　张洁正握着调羹，舀麦乳精冲泡。</br>　　麦乳精是是一种冲泡饮料，在这会儿是主要的营养品之一，喝起来散发着浓浓的奶香，被认为是上流社会的“奢侈品”。</br>　　“小江？我正在研究呢。”</br>　　张洁热情的给他也冲了杯麦乳精。</br>　　早已被这位大姐照顾习惯，江弦不多客套，端起这杯只曾听闻其名的饮料尝了尝。</br>　　麦香味加奶香味加甜味。</br>　　口感能把后世绝大部分奶茶秒了。</br>　　“蛮好喝的，张老师这是什么牌子？”</br>　　“沪海牌。”</br>　　这年头好像什么都是沪海货最好，不管是日用品还是自行车，凤凰、永久都产自沪海，还流行一句话叫“识货不识货，全买沪海货。”</br>　　“回头我也去买一罐。”</br>　　“不用~这一大罐我又喝不完，想喝来我这里喝便是。”</br>　　“那多不合适。”江弦腼腆的像个孩子，“我老跟您蹭吃蹭喝的。”</br>　　“没事~你就把我当成姐姐。”</br>　　等江弦喝完，张洁又给他冲泡一杯，“小江，你怎么还有压力了？我看你那篇《棋王》的问题不大呀，我和李陀的小说才是争论最大的，我们的解决了，你那部也就解决了。”</br>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br>　　江弦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br>　　“李陀最危险！”</br>　　李陀的这篇小说，除去“伤痕”的性质来看，写的着实...一般。</br>　　他本人都极度不满意，搁笔开始重新学习写作。</br>　　实际上，这个时代很多作家都不明白新时代文学应该如何创作？</br>　　这是个外国月亮比较圆的年代。</br>　　西方世界的冲击，使国人变得极度缺乏文化自信和文化认同。</br>　　“精神贫困”的作家们纷纷摹仿学习国外作家的文体及写作方式，以外国文学为参照写作，残雪是此间之集大成者。</br>　　“张老师，我干脆就在你这写吧，哪里不懂我方便跟您请教。”</br>　　“行啊。”张洁很痛快便答应下来，“当然可以了。”</br>　　江弦拎把椅子，在张洁桌对面坐下。</br>　　他先对《棋王》的故事梗概进行总结。</br>　　这梗概是给周洋、冯沐以及各位领导看的，还要请周洋、冯沐和领导们发表意见。</br>　　经过张洁提醒的江弦，脑袋比之前灵光许多。</br>　　他尽量避开发烫的词，将思辨与议论由“伤痕文学”中脱离，转换成挖掘民族传统文化土壤的角度，从棋道、生道等文化层面去做解读。</br>　　洋洋洒洒的梗概一挥而就。</br>　　抬头望见张洁仍抱着脑袋头疼，江弦也不打算像考试时第一个掀动卷纸的学生一样，给她增添不必要的压力。</br>　　掀开张空白格子纸，琢磨起《动物凶猛》的修改。</br>　　《动物凶猛》的故事发生于嗡嗡嗡年代，主角正值苦闷青春期。</br>　　[那个年代学生获得空前的解放，不必学习后来那些注定要忘掉的无用的知识。</br>　　一切都无需争取，我只要等待，十八岁时自然会轮到我。]</br>　　主角“我”天生会开锁，经常利用大家都不在家的时候，随意到别人家逛逛，但不偷东西。</br>　　直到有一天去到一姑娘（米兰）的闺房，便被其深深吸引...</br>　　江弦定下开篇的口吻。</br>　　将中年的“我”在车站偶遇“她”，变为“病退”回城的知青“我”在车站偶遇“她”。</br>　　以经历过下乡生活的成熟口吻，回忆阳光灿烂的青春。</br>　　以及那个年少凶猛如动物的“我”，如何将那一切亲手终结。</br>　　笔尖沙沙作响。</br>　　脑中虚幻的文字迅速于纸面成形。</br>　　“江老师，你怎么在这啊。”招待所工作人员忽找上门，“楼下有你电话。”</br>　　“电话？”</br>　　江弦钢笔一顿。</br>　　这年头电话是稀罕物，个人家庭根本没有，大的单位才有。</br>　　“谁会给我打电话？”</br>　　江弦诧异起身，打算下楼一探究竟。</br>　　张洁抬起头，瞥见江弦稿纸上密密麻麻一片，“小江，我看一眼你写的梗概。”</br>　　“没问题，张老师。”满头雾水的江弦头也不回便答应下来。</br>　　房门重新关上。</br>　　张洁取过桌对面的稿纸。</br>　　房间里一片静谧，窗外流质般的光束在她面前倾泻。</br>　　那些笔触过分用力，以至于入纸三分的文字，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br>　　......</br>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