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医学院的补偿

    北冰洋这会儿是最流行的。</br>　　玻璃瓶，黄澄灌的汽水，还得多交付个押金。</br>　　没可乐，不过这会儿正和漂亮国暧昧呢，可口可乐也趁着暧昧期，今年刚和中粮签下协议，预计明年重返中国市场。</br>　　再过十几年，伴随着招商引资，资本涌入，“两乐水淹国产七军”，这款国产老汽水就该和其他老汽水一起，消失在一代人的视线里了。</br>　　等再过几十年，才艰难的再度翻红。</br>　　“你怎么会是个作家呢？”朱琳吮着汽水，瞅着江弦。</br>　　“咋了？”那货喝完一瓶汽水，玩着麦管，“我没作家那气质么。”</br>　　“没。”朱琳摆摆手，“作家都是中山装、金丝眼镜、胡子拉碴的老头。”</br>　　“你这就乱讲了，长得俊俏那作家海了去了，我给你点点：搞‘荒诞哲学’的加缪，写《变色龙》的契科夫，写《变形记》的卡夫卡...海明威、胡是、沐心，这都是出了名的帅。”</br>　　江弦捡了几个如今为人所熟知的讲。</br>　　在他印象中，尚未成名的高颜值作家，其实也不少：</br>　　写《妻妾成群》的苏童，莫言和余华都嫉妒的帅。</br>　　霓虹国的东野圭吾，不光是畅销推理小说作家，也是位自带忧郁气质的美男子。</br>　　朱琳听着听着笑了。</br>　　她一笑，杏眸里就带了些勾人夺魄。</br>　　“我可没乱讲，我又没说你俊。”</br>　　“你摸摸你那颗硕大的良心。”</br>　　“我不摸，我饿了，我上食堂吃饭去，你呢？”</br>　　“我没你们学校饭菜票，我吃这个。”江弦从挎包里掏出个搪瓷饭缸，上面印着“广阔天地，大有可为”的红字，里面装着俩窝窝头。</br>　　“吃这个哪行呀。”朱琳爽利的抓住他胳膊，“走吧，你请我喝汽水，我请你吃饭。”</br>　　唔。</br>　　这就吃上软饭了！</br>　　江弦找不到啥拒绝的理由。</br>　　京城女孩从来都是乐意给男孩花钱的。</br>　　至少这个时代是。</br>　　再说吃软饭的作家那么多：巴尔扎克、柴可夫斯基、卢梭、海明威、刘震云、王小波...</br>　　往前数，他不是第一个，往后数，他也不是最后一个。</br>　　那就心安理得的吃吧。</br>　　作为研究人员，朱琳每月有14.7元钱的伙食补助和4元的困难补助，还发4.5元的饭票和9.7元的菜票。</br>　　江弦本想着要个5分钱的青菜底就得了，朱琳直接给他打了2毛钱一份的溜肝尖，猪肝色泽红亮，质嫩味鲜，熘汁亮芡。</br>　　“太意外了，开上荤了。”他闷下头，筷子飞舞。</br>　　“江弦？”桌前面忽传来声喊。</br>　　李红民揉揉眼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br>　　这才分开一会儿，江师傅便燕瘦环肥围绕的吃上饭了？</br>　　“红民啊，吃了么。”江弦闷头干饭，嘴里还嚼着东西。</br>　　“我吃过了，我就是来问问你，刚才你那稿子...过了没？”</br>　　“稿子啊。”</br>　　江弦擦擦嘴上的油，露出一丝矜持的笑。</br>　　“侥幸过了。”</br>　　真过了！</br>　　李红民立刻张大了嘴巴。</br>　　侥幸？</br>　　那可是《京城文艺》啊，全京城乃至中国重要的文学阵地。</br>　　能在那上面过稿，得有多了不起呐！</br>　　又想起之前，他还大言不惭要教江弦写作，脸便止不住的一阵阵发烫了。</br>　　“恭喜你啊，文章是直接发表在下一期...还是要修改修改？”</br>　　“还有几处要再改改。”江弦仍矜持的笑着。</br>　　这会儿流行“借调式”写作，即：由原任机构或单位暂时“借”到编辑部修改、写作。</br>　　按照《京城文艺》信上通知的内容——</br>　　他马上就要住进招待所了！</br>　　......</br>　　夜里。</br>　　江弦一家四口人趴桌上。</br>　　头抵着头。</br>　　《京城文艺》那封来信看了一遍又一遍。</br>　　饶月梅感觉这一切都做梦一样。</br>　　“妈呀，这往你们老江家祖宗上面数三代，也没出过个作家啊。”</br>　　“行了、行了。”江国庆艰难的压住嘴角，“快给你儿子收拾行李吧。”</br>　　“这得去多长时间呐？”</br>　　“说不准，一个月...一年，反正啥时候改完稿子，就住到啥时候。”</br>　　“给钱么？”</br>　　“算是借调过去，按干部出差待遇补贴，每天给2块钱。”</br>　　每天2块在这年头不算少，李连戒回忆他拍《少林寺》时候，一天才1块钱。</br>　　“每天2块？”饶月梅嘴都合不拢了，“包吃、包住还给补贴，这你要有再个五级工的基本工资，一个月不得挣个三位数了？”</br>　　“我稿费还没算呢。”</br>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笑着。</br>　　这样的春风，已经好久都没有吹进过这个家庭了。</br>　　“我想想，还得给你备点蛤喇油，家里没新的，我上邻居家借点去。”饶月梅找个借口，闪了。</br>　　江弦也很懂啊。</br>　　这大夏天的抹啥蛤喇油呐？</br>　　分明是找个借口，上邻居们家显摆呗。</br>　　他爹也够骚的，平时不出门，这会儿也说要去串串门。</br>　　江珂撒丫子出去玩。</br>　　这下，家里又剩下江弦一个。</br>　　他对着个老上海大号旅行包，正一件件往里塞东西呢。</br>　　街道的干部吴建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br>　　“江弦在家么？”</br>　　“江弦在家么？”</br>　　吴建国急匆匆掀开门帘，满脑袋汗，“江弦，听你妈说，你稿子过了？”</br>　　“过了。”</br>　　“恭喜、恭喜。”</br>　　吴建国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江弦呐，医科院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就是一口头纠纷，那俩同志也认识到错误了，我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说团代会过段时间就要召开了，咱们身为京城的一份子，能不惹事尽量不惹事，替国家考虑影响...”</br>　　“是，是我考虑不周，吴叔，我认识到错误了。”</br>　　“这就对了。”吴建国拍了拍他肩膀，“你能这样想，叔就放心了。”</br>　　“嗯，待会儿我就上太平湖去。”</br>　　“上太平湖干啥？”</br>　　“我抱块石头，往湖里一蹦，我沉了得了。”</br>　　吴建国血压都上来了。</br>　　“你胡说八道啥呢？”</br>　　“您放心，我挑个夜里，保准儿没人知道。”</br>　　放你的屁！</br>　　你那小说都要发表了！</br>　　文艺小卒那事儿才刚收场，你一作家又闹这幺蛾子...</br>　　全国人民都得知道！</br>　　到时候他怎么跟社会交代？</br>　　“江弦，你有啥委屈，你给叔说。”</br>　　“我没啥委屈，人家是医科院，我是小屁民，人家欺负我，我能咋办。”</br>　　“你别闹情绪。”</br>　　“我没闹情绪，人间不值得，我抑郁了。”</br>　　“你咋了？”</br>　　“我抑郁了。”</br>　　江弦揉了揉眼睛，双目空洞，生无可恋，看着真特娘像那么回事。</br>　　“我今晚上就沉湖去，您放心，我不给国家添麻烦，我提前给《京城文艺》写封信，好好解释，就说我江弦‘自绝于人民’。”</br>　　“小祖宗！”吴建国差点昏过去，“你别折腾，你给叔个准话，这事儿咋能翻篇，你咋能不抑郁？”</br>　　“医科院给我把编制解决了。”</br>　　“你说啥？”</br>　　“医科院给我把编制问题解决了。”</br>　　“滚犊子！”吴建国直接破口大骂。</br>　　你小子还要点脸么！</br>　　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br>　　“叔，你听我给你讲啊。”</br>　　江弦那精神头又限时回归，“我马上就跑《京城文艺》改稿去了，算被那边借调走，工资待遇、劳动保险、生活福利都他们发，医科院这边儿就给我解决一编制，一分钱都不用掏，啥损失都没呐...”</br>　　他讲的头头是道。</br>　　吴建国听得高血压都快犯了。</br>　　他站起身，“我和医科院再沟通沟通。”</br>　　说罢便走，生怕再在江弦家呆会儿会脑血栓。</br>　　医科院的那帮孙子啊。</br>　　怎么惹上这位祖宗的？</br>　　......</br>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