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专业

    陈知白仔细观察，果然只精修刀就十多把，还有专用的口袋，一根根排列得井然有序。
    专业！
    陈知白拜服：“孙师傅果然专业。”
    “哈哈，虽然很受用，但还是想说，这都是常识，随便一个懂木雕的都知道，你要是看过别人做木雕，一样明白，”老孙头又瞟了陈知白一眼：“当然，你这把刻刀看起来不一般，如果只想用这一把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很麻烦罢了，用斧子三两下就能解决的事儿，你这小刀得慢慢扣好几个时辰。”
    陈知白也不犟嘴，认真道：“我会准备一套专用刻刀。”
    “是木刻刀，木刻刀与玉刻刀、石刻刀都不一样，别弄混了。”
    “嗯。”
    “来，我为你演示，”老孙头随手扶起一根半人高的树干，左右端详片刻：“这种圆木，一般用来雕刻人像，毕竟材料限制，当然也能加些其他花样，但无论什么花样，都受材料限制，所以，雕刻要先看材料，因材施刀，拿到料子，先构思外形轮廓，例如我看到料子，首先想到能刻一尊圣人立像，然后开始构思脚到头的位置尺寸等，面部朝向、双手位置、脚步姿态、衣袂配置等细节……”
    老孙头一边说，一边挥手，用刻刀在圆木上划出一个大概轮廓：“有了轮廓就是凿粗胚，你看这边，有很大一块料子要挖去，用你那小刀要挖到什么时候？斧子锯子就是三五下的事，尤其斧子，用好了，比刻刀好用，如果说有一把家伙事可以从头用到尾，那只有斧头，能砍能斫，斧头两尖打磨得平滑细薄锋利一些，就能代替平刀和尖刀做精修，比你那小飞刀强多了。”
    说到这里，嘿嘿一笑：“我有一把不错的斧头，要不要？”
    陈知白挑眉：“有多好？”
    “八品！”
    “……”
    陈知白嘴角微挑，婉拒老孙头好意：“孙师傅，您尽管教我手艺好了，工具，我会自备。”
    老孙头见状，忍不住瞪大眼睛：“连八品文宝也看不上？”
    “自己准备的更合手。”
    “准备？你，你能炼制文宝？”
    “前几日与刘教谕学了一点手法。”
    “前几日？这才几天？你学，学会啦？”
    “嗯。”
    “能炼八品？”
    “嗯。”
    “淦！你小子真踏马是个天才！”
    老孙头连爆粗口。
    他与陈知白一家是多年的老邻居，经常到吉祥客栈维修桌椅板凳床铺窗户等，交情不错，看着陈知白从牙牙学语到激活本命文宝、考取文卫、请圣裁直至现如今。
    知道陈知白是天才。
    可陈知白展示出来才能，依然让他震惊。
    那可是炼制文宝，就算一看就懂，也需要勤加练习，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掌握一门技艺？
    离谱！
    秀才文位而已，连八品文宝都看不上了。
    亏得我还想着用这斧子换点人情。
    算了算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好在有这份传艺之情。
    老孙头受了打击，不再废话，轮着斧子咔咔猛砍，三下五除二，砍出更标准的轮廓，正是最经典的圣人立像，左脚在前，右脚在后脚尖着地脚跟微微翘起，右手持着黎杖，左手拂须，标准的赶路姿势，对应圣人之语“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这个姿势被雕刻师以及画师最多引用，意喻好，不挑材料，雕刻有一点难度但不算高，而且是动态姿势，在不同手艺人手中呈现出不同的感觉。
    老孙头拿斧头砍出轮廓，又随手画了几笔：“看这里，也需要去掉，手上有功夫，斧头锛子都可以，没把握，就用凿子，我两种都给你演示一下。”
    抡起斧头“咔咔咔”又是一顿砍，但很明显，力道轻柔许多，举重若轻，沿着提前画好的线条一块块砍掉，干净清爽，不偏不倚，确实是有功夫在手。
    又换了凿子，继续讲解：“用凿子，也有诀窍，一则用力要轻柔，二则要找准木材纹理，先竖向截断纹理，再横向铲除，这样可以避免木材顺纹而裂。”
    斧子凿子轮番上阵，片刻后，木雕已然成型，不厚不薄，整体轮廓已经非常清晰，就此停手也有一番大写意之风，能感受到圣人步履匆匆的神韵。
    老孙头再取出炭条：“轮廓已现，接下来便是精修，若是熟练，胸有成竹，可以直接下刀，不熟练就得把细节画在轮廓上，先用笔修，调整好全部细节，再动刀与凿子。”
    寥寥几笔勾勒，果然又多了许多细节，衣袂，皱褶，黎杖头形状，面孔，头发胡须，这些细节一一呈现。
    画好，调整，然后开凿。
    叮叮当当，每一下都行云流水妙到毫巅，没有一丝多余。
    凿子凿过，刻刀便派上了用场，锋利的刀刃自木头上划过，卷起一圈圈薄如蝉翼的木屑木圈，木头纹理也更清晰，更干净。
    细节也更明显。
    再画，再刻。
    下刀也越来越轻柔，越来越精细。
    最后再用勾刀小心勾勒衣服线条、胡须纹理等细节，根根清晰，栩栩如生。
    修完，老孙头放下刻刀，笑道：“剩下的便是打磨，打磨很关键，七分雕三分磨，打磨不好，便是废品，要打磨得漂漂亮亮，便要依据木料性质搭配合适的砂料，粗细、软硬、方圆都各有不同。”
    陈知白听到这里，连忙问：“方圆有什么区别？”
    “方形砂砾，或者说不规则的边缘尖锐的砂砾打磨，下料很猛，稍有不慎会把雕刻好的细节打磨掉，打磨效果也偏粗粝，适合暗光效果的刻面，圆形砂砾则不同，很柔和，打磨出来的刻面很光滑，宛如明镜。”
    “原来如此，受教！”
    陈知白毕竟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和七年高等教育，不说有多专精，但数理化史地生啥的都懂那么点，老孙头这么一讲，他就明白了，不就是哑光与镜面的区别嘛。
    老孙头放倒雕像，抓起打磨专用砂砾咔咔打磨，纯手工打磨。
    打磨五六遍后，用棉布小心擦拭干净，再寻找没有打磨到位的细节继续打磨。
    擦拭干净，上清油一刷。
    雕像焕然一新，整个雕像立刻焕发出完全不同的光彩，镜面效果极佳，却又不刺眼，感觉很柔和。
    刻面圆润自然，细节清晰流畅。
    陈知白绕着看着几圈，也只能竖起大拇指：“好手艺！”
    老孙头得意一笑：“手艺好吧？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我还没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