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穆棱河畔

    原来陈舒婷结婚后又搬回了鸡西生活，于是高晓晨跑到亲妈的新家试探。</br>　　亲妈的丈夫是个叫陈泰的建筑公司经理，虽说年纪大了点，但看起来很友善，一起热热闹闹的在家里吃了顿饭。</br>　　可亲妈在把他送到楼下的时候却告诉他，自己这边暂时还不方便接他过来，如果下次想来，就提前先打个电话。</br>　　高晓晨听出了亲妈话里的意思，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住进亲妈的新家。</br>　　随后的生活恢复了平静。</br>　　高启盛买来建筑材料将老房子重新修缮了一遍。房子修好后，高晓晨请朋友和女朋友来家吃饭。</br>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高启盛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br>　　叔侄俩的关系进一步缓和，高晓晨的学习成绩也有了显著的提高，似乎一切都在顺利地发展着。</br>　　这天，高启盛在家里煮东西时，却不小心睡着了。在梦里，他死去的女儿拉着他的手说：“爸爸，你没有发现我烧起来了吗？”</br>　　高启盛惊醒过来，发现屋里浓烟一片，此时锅里的东西已经烧焦了。</br>　　他赶紧把锅从炉子上拿走，打开窗户通风，然后陷入了沉思。</br>　　过了几天，他告诉高晓晨，可以不用去省城了。原来他想把高晓晨的监护权转让给一户远房亲戚，他们没有孩子，非常愿意接受高晓晨，承诺会把高晓晨照顾的很好。</br>　　当然这个要事先征得高晓晨本人的同意，高启盛打算回到省城仍然当他的勤杂工。</br>　　高晓晨问他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br>　　高启盛沉默了很久，言辞艰难道：“我没法摆脱……我走不出来……对不起……”</br>　　高晓晨一时难以接受，同时感觉很不对劲。</br>　　第二天趁高启盛不在家，他跑到叔叔的房间转了一圈，发现高启盛带回来的那个相框，他看了很久，好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br>　　来年春天，高启强的骨灰落葬。</br>　　高启盛的前妻孟钰和他的丈夫安欣一起来了，可高启强的前妻陈舒婷却没有来。</br>　　将高启强的骨灰入土为安之后，高启盛和高晓晨走在路上顺手玩了一会儿乒乓球。高启盛没有接到球，乒乓球蹦蹦跳跳顺着坡道滚走了。</br>　　他说：“随它去吧。”</br>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br>　　高晓晨却跑过去捡回了球，扔向了高启盛。</br>　　高启盛带着高晓晨再次来到穆棱河边，两人坐在岸边钓鱼。</br>　　现在，可能已经是，能做的最大的缅怀了。</br>　　赵坤故事讲完，当然讲的是后半部分。</br>　　王睿听的眼睛亮晶晶道：“原来后半段的剧情是这么发展的，你这有意把高启盛塑造成了一个契诃夫式人物的典型代表，难怪你没有安排一个开放式的戏剧结尾。”</br>　　契诃夫戏剧强调了持续情感斗争的现实主义，而不是戏剧性的解决方案，人物的刻画往往非常深入，强调心理现实主义而不是戏剧行动。</br>　　人物通常是普通人，面对着普通的挑战，但他们的内心世界却充满了未说出口的想法、压抑的情感和未解决的冲突。</br>　　所以，契诃夫笔下的人物很少经历戏剧性的转变，相反，他们被描绘在微妙的意识和安静的忍耐时刻。</br>　　这些都是导演系课本上的知识。</br>　　而赵坤创作的高启盛这个人物，正好符合契诃夫戏剧人物的所有特征。</br>　　王睿说着朝赵坤竖起大拇指，道：“坤儿，真没看出来，牛逼啊！以前我还以为《黑洞》可能是妙手偶得，现在看来你这家伙绝对是厚积薄发啊！”</br>　　厚积薄发？</br>　　哼，这才哪跟哪儿呀！</br>　　当你看到两架六代机在天上飞，电磁弹射航母下水，轰20，空警3000……</br>　　那才叫厚积薄发！</br>　　赵坤灌了一口茶水，拿起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道：“得得得，菜都上齐了，咱们开动吧，别凉了。”</br>　　接着又招呼服务员要酒。</br>　　“别喝了，下午我还得备课呢。”王睿忙道。</br>　　“不多喝，每人就二两，暖和暖和。”</br>　　赵坤要了两瓶二两装的小二，也不用杯子，拿起来直接对嘴喝。</br>　　“来，先走一个。”</br>　　赵坤拿起瓶子跟王睿碰了一下，喝了一小口。</br>　　辣口，但回味悠长。</br>　　夹了一口溜三样，猪肝鲜嫩，猪肚有嚼劲，猪腰略微带一点点骚气，嗯，吃的就是这个味！</br>　　王睿也好这一口，筷子专挑猪腰。</br>　　“哎，你打算给这本子取个什么名字？”王睿问道。</br>　　“没想好。”</br>　　赵坤摇摇头，想了想，道：“你说叫河边的鸡西怎么样？”</br>　　“鸡西，还河边的，忒土了，那还不如叫穆棱河畔呢！”</br>　　王睿一脸鄙视，剧本这么文艺，怎么能取这么土的名字呢？</br>　　“穆棱河畔……”</br>　　赵坤嘴里念叨了几遍，眼睛一亮道：“哎，这个名字不错！”</br>　　“我倒觉得应该叫永恒的哀伤更贴切一点。”王睿沉吟道。</br>　　“不好听！”</br>　　赵坤断然否决，道：“还是穆棱河畔读起来更顺口，我决定了这个本子就叫《穆棱河畔》！”</br>　　这么随便吗？</br>　　王睿琢磨了一下，觉得永恒的哀伤确实有点普通，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名字。</br>　　遂放下这个话题，拿起瓶子举了举，咪了一开口道：“本子写出来后，你有什么打算？”</br>　　“当然是要拍出来。”</br>　　王睿心里顿时一动，连忙问道：“你有方向了？”</br>　　“没呢，走一步看一步再说。”</br>　　“那你还想拍？”</br>　　王睿感觉被抻了一下，一脸郁闷。</br>　　不过想了想，又帮着出主意道：“除非你这次能够在柏林拿个奖什么的，让郑老师想想办法，咱们青影厂这边或许有点机会。”</br>　　青影厂每年有两三个故事片的指标，名义上都是用于导演系的老师和学生实践的。但真正能用于老师和学生实践的机会少之又少，因为学校也没钱，不可能每年投资大几十万乃至上百万让老师和学生去实践。</br>　　除非你能自筹资金或者拍出来的片子有把握能挣到钱，而且还有一个前提，你得是北电自己人。要不然，直接卖厂标不香么？</br>　　说到买厂标，哪里买不是买。北影厂每年有十几个故事片指标呢。现在市场不好，拍不完根本拍不完。</br>　　于是，厂标明码标价，十万块钱一个，童叟无欺。</br>　　赵坤没吭声，想拍电影最大的难题就是没钱没厂标，归根到底还是没钱。</br>　　说到这个话题，饭桌上的气氛就变的难免有些沉闷。</br>　　这也是目前年轻导演最大的困扰。</br>　　想要拍电影只能依靠单位，依靠单位就只能论资排辈，独立执导的机会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