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法诀

    大师等人抵达广场的时候，晚宴已经准备停当，苏丽尔女王摩羯瞳，在一众文武大臣的簇拥下，正在等候参加宴会的贵宾到来。</br>　　宴席摆成“凹”字型，前后三排，均设于木台之上。</br>　　背靠奥兹姆王宫正殿的位置，木台最高。</br>　　正中是摩羯瞳女王的王座。</br>　　苏丽尔传统，以右手为尊。</br>　　国际调停组的使节远来是客，将于右方就座。</br>　　左方，则是苏丽尔军政高级别官员的席位。</br>　　木台左右两侧的位置，便由苏丽尔在朝的其他官员填补。</br>　　此时，宴席的台桌上，已经摆好佳肴美酒。</br>　　可谓琳琅满目，丰盛非常。</br>　　广场中远离主座的位置，还点着一堆篝火，周围分散着十几个烤架。</br>　　每个烤架上都有一只收拾干净的羊，在烟火的熏烤之下，皮黄肉嫩，油脂滴落，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br>　　广场上，点着无数灯烛火把，照映得宛如白昼一般。</br>　　“苏丽尔女王之师，公庄德贤大师到！”随着礼宾一声唱和，大师昂首而入。</br>　　“师父！”摩羯瞳见大师到来，赶忙出迎。</br>　　“鲁尔士外务总长，谢洛夫大人到！”胖子背着老师沉重的大包袱，还挎着自己小了几号的大包袱，不管不顾地扯着脖子喊道。</br>　　他见礼宾通报完大师的名号，就闭口不言，明显是故意忽略谢洛夫的存在。</br>　　如果胖子不喊这一句，谢洛夫的处境将极其尴尬。甚至可能因此与大师之间生出嫌隙。</br>　　他身为外务总长，代表的是一个国家的荣誉和尊严，就算和大师私交再好，在这种场合也没有顶着别人名号进入的道理。</br>　　大师微笑不语，显然对胖子的临机应变颇为满意。</br>　　摩羯瞳见胖子搞怪，促狭地朝他眨眨眼睛，做了个鬼脸。</br>　　甘米尔则脸显不悦之色，恼怒胖子一上来就破坏了自己给谢洛夫安排好的下马威。</br>　　“哦！总长大人！本以为您有伤在身，不会出席。倒是我疏忽，恕罪，恕罪！”甘米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br>　　“让首辅大人如此挂怀！实在不敢当！我现在确实是年纪大，禁不起折腾。不过，那点小伤还算不得什么！这不，我闻着烤肉的香气便自寻而来，想要尝尝苏丽尔这肥羊到底又多好吃，惹得这么多人都趋之若鹜。您不会因我不请自来而发怒，老朽就谢天谢地，哪儿还能挑您什么不是呢？”谢洛夫笑着一番话说出来，夹枪带棒，指桑骂槐，偏偏又令人找不出毛病，果然是场面上的老手。</br>　　“还没坐下，火药味就这么浓！今天这顿饭看来口味挺重！”胖子在一旁听着，心中暗自警惕。</br>　　“首辅大人！先请大家落座吧！”摩羯瞳发话。</br>　　“女王陛下，我想和公庄大师一席，不知妥否？”谢洛夫突然开口问道。</br>　　“总长大人，这恐怕不妥吧！你我都是外国使臣，理应坐在一起才对。”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自后方响起。</br>　　“麦肯共和国国务首长斯蒂芬大人，耶兹利尔共和国全权特使迪尔波拉女士，特尔吉联邦使团团长加西亚先生，亚库当肯王国特使代表博塞德先生，及随行各位先生、女士到！”礼宾的唱和声同时响起。</br>　　斯蒂芬一身礼服，神采飞扬地走在最前方。</br>　　刚才正是他在和谢洛夫说话。</br>　　谢洛夫微笑着朝走来的众人频频点头打招呼，还和跟在最后的亚库当肯王国特使代表博塞德交换了一个眼色，却并未理会斯蒂芬刚才说的话。</br>　　与对谢洛夫的态度截然不同，以甘米尔为首的大部分苏丽尔文官，见斯蒂芬一行入场，便像蜜蜂遇到鲜花一般围上去。</br>　　这个举动，令大师等人不住冷笑。</br>　　苏丽尔的一众武将，随着往前走了两步，便即停下。</br>　　他们远远站在后边，神情或是尴尬，或是不满。</br>　　有趣的是，本来站在甘米尔身边的司格顿并没有挪动脚步，而是脸色阴沉地留在原地。</br>　　摩羯瞳也未上前。</br>　　她身为一国之主，除非是麦肯的首脑到此，谁也当不得她亲自出迎。</br>　　此前迎接大师，则是因为师徒之谊。</br>　　女王此刻，俏脸微红，怒气隐现。</br>　　她对斯蒂芬刚才说的那句话十分不满。</br>　　无论谢洛夫的请求是否合理，他发问的对象是苏丽尔女王，那就应该由女王回话发落。</br>　　又哪轮得到斯蒂芬代行决定呢？</br>　　胖子将所有人的表情一览无余，“看来，麦肯人越俎代庖，反客为主的病根挺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纠正过来的毛病！”他暗想道。</br>　　“谢洛夫大人，你想坐在大师身侧，也无不可。一切，便，嗯？哦！还是由甘米尔大人安排吧！”女王说道。</br>　　她这话的前一半，和后半句，完全就是两个意思。</br>　　胖子忙向摩羯瞳看去，只见她此刻双眼一片茫然，隐隐还有挣扎痛苦之色。与之前的表情已然完全不同。</br>　　“这便是被‘镇灵钟’操控的反应么？！”胖子惊觉，正要向周围望去，却看见大师轻轻摇摇头。</br>　　“既然如此，谢洛夫大人，你便坐在我身侧如何？甘米尔大人，我们两个老头多年未见，正想借此机会好好聊聊呢！”大师面含微笑，朗声说道。</br>　　这一下，甘米尔也没辙。</br>　　他望向斯蒂芬，对方冷哼一声，拂袖便往自己的座位走去。</br>　　“大师吩咐！敢不从命！”甘米尔到底不敢得罪大师，推出一副笑脸说道。</br>　　大师丝毫不理会斯蒂芬的举动，向甘米尔点头称谢后，风度翩翩地和谢洛夫走向自己的座位。</br>　　众人见一场小风波化于无形，心里顿感轻松。</br>　　他们一边各自想着心事，一边在侍从的引领下纷纷落座。</br>　　苏丽尔女王正面居中，右手第一位是斯蒂芬，接下来依次是迪尔波拉，加西亚，博塞德，威尔逊等人。</br>　　其他使节团成员则分别坐在后面两排。</br>　　苏丽尔的一众文职官员，除甘米尔以外，均陪坐于木台右侧。</br>　　摩羯瞳左手边，首位便是大师与谢洛夫共置一席。</br>　　第三位，坐的正是苏丽尔亲王司格顿。</br>　　司格顿旁边，则是甘米尔与一位军方大佬坐在一处。</br>　　苏丽尔的武将军官都坐在木台左侧。</br>　　胖子与珠珠，本该坐于大师身后。</br>　　可他偏偏拽着小姑娘和邓普拉挤坐在一群武将之中，身后就是变回“白面书生”模样的丘顿先生。</br>　　胖子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场中大部分人。</br>　　“甘米尔身旁坐的，便是家父！”邓普拉低声对胖子说道。</br>　　胖子抬眼望去，那体型威猛的银须老人正与甘米尔谈笑甚欢。</br>　　“注意甘米尔身后第三排的那个人！”大师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耳畔，把胖子吓了一跳。</br>　　他赶忙向大师看去，却见老头儿正在女王身边端然稳坐，离着自己可是不近。</br>　　“这咋回事？”胖子十分惊奇。</br>　　“此乃传音之法，你听着就行！注意那人！”大师的声音再次传来。</br>　　“靠！这么有用的注术也不说教教我！我只能听不能说，效率岂不是大打折扣？！”胖子不爽地叨咕道。</br>　　他是无知者无畏，又哪里知道，这所谓的“有用注术”可不是他这种小白注师就能学会的。</br>　　“真是个白痴！凭你现在这点注力，就想用传音之术？”又一个声音响起在胖子心中。</br>　　对，是心中。</br>　　我勒个去！</br>　　这不是“肉灵珠”的腔调吗？它怎么会知道我心中所想？</br>　　胖子这次吓得差点站起来。</br>　　他忙向大师身边的女王看去。</br>　　此时，摩羯瞳正双眼喷火地望着胖子。</br>　　“你骂谁是‘肉灵珠’！你这个混蛋！”这次是摩羯瞳的声音在胖子耳边响起。</br>　　胖子要疯了！</br>　　之前在女王寝殿，他就被一会儿摩羯瞳，一会儿火灵珠，一会儿又两者合一的神奇状况，弄得七荤八素。</br>　　现在，更加离谱。</br>　　火灵珠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摩羯瞳又能给自己传音！</br>　　这简直，太乱啦！</br>　　“你才是混蛋！神经病！”胖子不会传音，只能瞪着眼在心里开骂。</br>　　“咦？你的心能听到我说话？”火灵珠没有发怒，反而好奇地和胖子开始“交心”。</br>　　“怎么？只许你能听我？哼！你告诉摩羯瞳，别动不动就和我瞪眼！吓唬谁呢？”胖子色厉内荏地“心道”。</br>　　“呵呵！胆小鬼！有种你自己和我说去！”火灵珠开始挑唆。</br>　　胖子首次生出要把火灵珠与摩羯瞳分开的想法，哪怕只是为耳根清净，也值！</br>　　忽然，他感受到火灵珠的一阵颤栗，源自某种难言的苦楚。</br>　　摩羯瞳愤怒的眼眸瞬间变得茫然。</br>　　她拿着酒杯，突然站起身形，冷冷地说道：“诸位！今日有缘在此相会，本王甚是喜悦！请满饮此杯！”</br>　　女王说着，也不等其他人附和，举杯扬脖，已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br>　　众人皆有些错愕！</br>　　尤其是大部分苏丽尔官员，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女王，却想不到今日得见，这位女中豪杰的举动竟透着一丝诡异。</br>　　甘米尔与斯蒂芬等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嘴角带着难以察觉的笑意，纷纷起立，相互举杯。</br>　　其他人见各位老大如此，便也忙着起身喝酒。</br>　　现场的气氛，热烈又有些尴尬。</br>　　只有司格顿并未起身，他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又自己倒上一杯。眼中满是苦涩。</br>　　胖子此时的目光，全集中到甘米尔身后第三排的那个人身上。</br>　　这人身材矮小瘦弱，头上裹着一块头巾，看不清长相。</br>　　他右手持杯，左手却一直插在怀里。</br>　　胖子与那人距离较远，前面又隔着别人，一时看不清对方的动作。</br>　　“老师提醒我注意此人，莫非‘镇灵钟’便是在他手上操控的吗？”胖子这样一想，心里更加着急，便使出全身的力气望去。</br>　　无奈！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仍然瞧不真切！</br>　　“肉灵珠！摩羯瞳现在是不是被‘镇灵钟’控制？你就没个感觉？那操控的人到底是谁？你这灵珠到底是怎么当的！这点事都办不了？”胖子心急火燎，又无可奈何，便开始朝火灵珠发脾气。</br>　　“我呸！我要能知道，还要你查个屁！那玩意只有在作用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点气息。可是，每次它一开始，我就头疼的要命！什么也感觉不到！”火灵珠比胖子火还大！</br>　　这时，只听摩羯瞳又冷冷地说道：“诸位！今日有缘在此相会，本王甚是喜悦！请满饮此杯！”</br>　　她说着，和之前一样，不等其他人附和，举杯扬脖，再次将刚倒满的酒杯喝个底朝天。</br>　　“嗯？莫非是回音？”胖子以为自己听错。</br>　　待他看到周围人越发尴尬的表情，才确定，女王居然是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br>　　真够损！</br>　　这要是女王过会儿再来这么一下，估计她已经疯了这事就彻底坐实！</br>　　操控“镇灵钟”的家伙，真够损！</br>　　“唉！女王怕是真的……”邓普拉的声音传来。</br>　　摩羯瞳身有火灵珠，并有可能受控于“镇灵钟”的消息，胖子尚未告诉别人。</br>　　他倒不是信不过身边人，而是这些事情涉及到太多摩羯瞳的隐私。</br>　　另外，大师也两次三番地告诫胖子不得宣扬。</br>　　胖子虽然不解，但老师严令之下，肯定自有道理，他也只得闭口不言。</br>　　“不管怎样，快想对策，否则……”丘顿也在胖子身后说道。</br>　　胖子当然明白丘顿的意思，如果摩羯瞳这种怪异的行为再持续下去，苏丽尔上下必然会认为女王的精神已经失常。</br>　　一旦这种看法出现，摩羯瞳的王位必将不保！</br>　　那么，之前的一切筹谋布置，岂不全白费了么？</br>　　胖子早就知道，今天这场晚宴，对手必然花样层出。双方无论是斗智还是斗勇，都会上演一出大戏。</br>　　可是，他没想到，这戏刚一开场，就已经要落幕啊！</br>　　女王身边，大师与谢洛夫的脸色也阴沉起来。</br>　　大师很想转过身去，看看他怀疑的那个人，是不是“镇灵钟”的实际操控者。</br>　　可是，他很犹豫。</br>　　一旦搞错，对方必然会知道大师已经察觉到“镇灵钟”的存在。</br>　　那么，可能出现的变数就更大啦！</br>　　“哼！什么火灵珠，什么木灵珠，什么灰绿色的能量！关键时刻，就没一个管用的！一群废物！”胖子气急败坏地想着。</br>　　“啊哈！你这个笨蛋！原来你是‘靠着金山讨饭吃’！真是笑死我啦！”灵珠的“心声”突然传来。</br>　　“嗯？！什么意思？快说？”胖子马上抓住这根稻草，妄图救急。</br>　　“你让我说，我就说？凭啥？”火灵珠可不管胖子急不急。</br>　　“算你狠！趁人之危是吧？！嗯！好！我答应你，你若能帮我想个办法，我就给你整个属于你的天地。不用再和摩羯瞳抢那个‘我’！”胖子心里一横，许下一个“心愿”。</br>　　沉默。</br>　　“你说真的？”</br>　　“我胖子从来一言九鼎！”</br>　　“那，你不许再叫我‘肉灵珠’！”</br>　　“不叫就不叫！不过，你的法子真的管用才行！”</br>　　“你信不过我？”</br>　　“除去头疼，也没见你有啥作为！”</br>　　“你懂个屁！”</br>　　“你倒是懂得多，知道怎么治头疼不？”</br>　　“敢小瞧你家珠爷？！”</br>　　“你倒是别让我小瞧啊？！”</br>　　“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接法决！”</br>　　灵珠到底是心智初开，经不起胖子的激将法。</br>　　而且，它也确实头疼得太郁闷。</br>　　随着“接法决”这三个字，胖子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br>　　一道法决已经没入识海。</br>　　随即，灰绿色的能量仿佛感应到什么。</br>　　它不情不愿地腾空而起，带着厌烦的情绪，直冲胖子双眸。</br>　　哇！</br>　　透视眼！</br>　　之前在给西莱尔解毒时曾经出现的感觉重现。</br>　　胖子顿觉眼前的一切被瞬间拉近无数倍，他稍一用力，目光便穿透遮挡在前的人，直落到那矮瘦的家伙身上。</br>　　此时，摩羯瞳女王已经斟满第三杯酒，举了起来。